丁二爷道:“却有个老头儿名叫裴福。他跟着先父在镇时,多亏了他有胆量,又能刻苦。只因他为人直性正气,并且当初出过力,到现在给弟等办理家务;如有不周不备,连弟等都要让他三分。此人颇可去得。”智化道:“服侍过白叟家的,理应容让他几分。如此说来,这老管家却使得。”丁二爷道:“但有一件,若见了他切不成提出盗冠,须将马强过恶陈述一番;然后再说倪太守、欧阳兄被害,他必仇恨。当时再说出此计来,他方没有甚么说的,也就乐从了。”智化听了,满心欢乐,即叮咛伴当将裴福叫来。
丁二爷拿过笔砚,铺纸提笔。智爷念叨:“木车子一辆,席篓子两个,旧布被裖大小两份,铁锅勺、黄磁大碗、粗碟家具俱全,老头儿一名,或幼男幼女俱可——一名,外有随身旧布衣服行头三份。”丁大爷在旁看了,问道:“智大哥,要这些东西何用?”智爷道:“实对二位贤弟说,劣兄要到东京盗取圣上的九龙珍珠冠呢。只因马朝贤他乃四值库的总管,此冠恰是他办理。再者此冠乃皇家世代相传之物,等闲动不着的。为甚么又要老头儿幼孩儿合这些东西呢?我们要扮作逃荒的模样,到东京安准了地点。劣兄探明白了四值库,盗此冠,须连冠并承担等全行盗来。似此黄澄澄的东西,如何满路上背着走呢?这就用着席篓子了。一边装上此物,上用被褥粉饰,一边叫幼女坐着。人不知不觉,就返来了。故此需求有胆量能刻苦的老头儿,合那幼女。二位贤弟想想,这二人能够有么?”丁大爷已然听得呆了。
到了次日,红日尚未东升,见一群人肩头担着铁锨镢头,又有抬着大筐绳杠,说谈笑笑,顺着黄亭子而来。他便迎了上去,道:“行个好罢,太爷们舍个钱罢。”此中就有人发话道:“大朝晨起,也不展开眼瞧瞧,我们是有钱的么?我们还不知合谁要钱呢?”又有人说:“如许一个小伙子,甚么干不得,却手背朝下合人要钱,也是个没出息的。”又听有人说道:“倒不是没出息儿,只因他叫老的老,小的小累坠了。你瞧他这个身量儿,管保有一膀子好活。等我合他筹议筹议。”
丁二爷先前听艾虎要去,觉得小孩子不知轻重。此时又见他说出三益,很成心机,赶紧说道:“智大哥不要拦他。”便问艾虎道:“你把三益说给我听听。”艾虎道:“第一,小侄自幼在霸王庄,统统马强之事小侄尽知。并且三年前马朝贤乞假回家一次,当时我师父尚未到霸王庄呢。现在盗了紧急东西来,就说三年前马朝贤带来的,于事更觉无益。这是第一益。第二,别人出首,不如小侄出首。甚么原因呢?俗话说的好:‘小孩嘴里讨实话。’小侄要到开封府举收回来,叫别人再想不到如许一宗大事,倒是个小孩子作个硬证。此事方是千真万真,的确无疑。这是第二益。第三益却没有甚么,一来为小侄的寄父,二来也不枉师父经验一场。小侄儿要借着这件事,也出场出场,大小留个名儿,岂不是三益么?”丁大爷、丁二爷听了,鼓掌大笑,道:“好!想不到他竟有如此的志向。”
此时天已昏黑,又将被褥拿下来,就在黄亭子台阶上铺下。英姐困了,叫她先睡。智爷与裴福那里睡得着,一个是心中有事,一个是有了年纪。到了夜静更深,裴福悄悄问道:“大爷,今已来到此地,可有甚么主张?”智爷道:“本日且过一夜。明日看个机遇,晚间俺就密查一番。”正说着,只听那边铛铛锣声清脆,本来是巡更的二人。智爷与裴福便不言语。只听巡更的道:“那边是甚么?那里来的小车子?”又听有人说道:“你忘了,这就是昨日阿谁逃荒的,空中上张头儿叫他们在这里。”说着话,打着锣,往那边去了。智爷见他们去了,又在席篓内里揭开底屉,拿出些金饰饮食,与裴福二人吃了,方和衣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