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蒋平、艾虎自离了唐县,往湖广进发。公然,艾虎每顿三角酒。一日,来至濡口雇船,船家富三,海员二名。蒋爷在船上赏玩风景,心旷神怡,颇觉风趣。只见艾虎两眼昏黄,不似坐船,仿佛小孩子上了摇车儿,睡魔就来了。先前还前仰后合,挣扎着坐着打盹,到厥后放倒头便睡。唯独到喝酒之时,精力百倍,又是说,又是笑。只要三角酒一完,格登的就打起哈气来了,饭也不能好生吃。蒋爷看了这番风景,又怕他生出病来,想了想在船上无妨,也只好见一半不见一半,由他去便了。
蒋爷暗想道:“我看艾虎年幼贪酒,并且又是私逃出来的,莫若我带了他去,一来尽了情面,二来又可找欧阳兄。只是他这酒,必须如此如此。”想罢,对艾虎道:“我带虽把你带去,你只是要依我一件事。”艾虎传闻带了他去,好生欢乐,便问道:“四叔,你老尽管说是甚么事,侄儿无有不该的。”蒋爷道:“就是你的酒,每顿只准你吃三角,多喝一角都是不能的,你可情愿么?”艾虎听了,半晌,方说道:“三角就是三角,吃荤强如茹素。到底有三角能够解解馋,也就是了。”叔侄两个整整的谈了半夜。不一时,到东耳房照看,惟闻声曹标抱怨姚成不了;姚成到了此时一言不发,不过低头感喟罢了。
且不言蒋爷送雷震上陵县。再说小爷艾虎整整的睡了一夜,蓦地惊醒,不见了蒋平,赶紧出舱问道:“我叔叔往那里去了?”富三道:“你二人同舱居住,如何问我?”艾虎听了,仓猝出舱看视,见船头有鞋一双,不觉失声道:“哎哟!四叔掉在水内了。别是你等成心将他害了罢?”富三道:“你这小客长,说话好不晓事。昨晚风暴将船湾住,我们俱是在后艄安息的,前舱就是你二人。想是那位客长夜间出来小解,出错落水,或者有的,如何是我们害了他呢?”海员也说道:“我们既故意暗害,何不将小客长一同暗害?为何单单害那客长一人呢?”又一海员道:“别是你这小客长见那客长行李沉重,把他害了,反倒诬赖我们罢?”小爷听了,将眼一瞪,道:“岂有此理!满口胡说!那是我叔父,俺如何肯害他?”海员道:“那可难说。现在包裹行李都在你手内,你还赖谁呢?”小爷听了,揎拳掠袖,就要打他们海员。富三忙拦道:“不要如此。据我看来,那位客长也不是被人暗害的,也不是失脚落水的,竟是自投在水内的。大师想想,如果被人暗害,或者出错落水,焉有两只鞋好好放在一边之理呢?”一句话说的世人觉悟,海员也不言语了。艾虎也不活力,赶紧回转舱内,见包裹未动,翻开时衣服仍然仍旧,连龙票也在其内;又把兜肚内看了一看,另有不敷百金,只得仍然包好,心中迷惑道:“蒋四叔往那边去了呢?莫非夤夜之间摸鱼去了?”正在思考,只听富三道:“小客长,已到停靠之处了。”艾虎无法,束兜肚,背了包裹,搭跳登陆,迈步向前去了。船价是开船付给了,所谓“船家不打过河钱”。
现在蒋爷提住那人,容他乱抓以后,方一手提住头发,一手把住腰带,渐渐踏水奔到崖岸之上。幸喜工夫不大,略略控水,即便复苏,哼哼出来。蒋爷方问他名姓。本来此人是个五旬以外的老者,姓雷名震。蒋爷听了,便问道:“当今襄阳王殿前站堂官雷英但是本家么?”雷震道:“那就是小老儿的儿子,恩公如何晓得?”蒋爷道:“我是闻名。有人常提,却未见过。叨教老丈家住那里?意欲何往?”雷震道:“小老儿就在襄阳王的府衙前面,有二里半之遥,在八宝村居住。因女儿家内贫寒,是我备了衣服簪珥,前去陵县看望,是以雇了船只。谁知海员是弟兄二人,一个米三,一个米七。他二人不怀美意,见我有这衣服箱笼,他说有风暴船不成行,便藏在此处。他先把我跟的人杀了,小老儿喊叫‘救人’,他却又来杀我。是我一急将船窗撞开,跳在水中,本身也就不觉了。多亏恩公援救。”蒋爷道:“约莫船尚未开。老丈在此略等,我给你瞧瞧箱笼去。雷震听了,焉有不肯意的呢,赶紧说道:“敢则是好,只是又要劳动恩公。”蒋爷道:“不打紧,你在此略等,俺去去就来。”说罢,跳在水内,一个猛子,来到有灯光的船边,只听二贼说道:“翻开箱笼看看,包管兴头的。”蒋爷把住船边,身材一跃,道:“好贼!只顾你们兴头,却不管别人倒霉了。”说着话,到船上。米七猛闻声一人答言,提了刀钻出舱来,尚未立稳,蒋爷抬腿就是一脚。固然未穿鞋,这一脚儿踢了个正着,恰好踢在米七的腮颊之上,如何禁得起,身材一歪,栽在船上,手松刀落。蒋爷跟步,抢刀在手,照着米七一搠,顿时了账。米三在船上看的明白,说声“不好”,就从雷老者破窗之处,窜入水内去了。蒋爷如何肯放,纵身下水,抓住贼的双脚往上一提,出了水面,如同捣碓普通,立即将米三提到船上,进舱找着绳索,捆缚好了,将他脸面向下控起水来。蒋爷复又跳在水内,来到崖岸,背了雷震奉上船去,奉告他道:“此贼如若醒来,老丈尽管持刀恐吓他,不要惊骇,已然捆缚好好的了。等天亮时,另雇船只便了。”说罢,翻身入水,来到本身湾船之处一看,罢了!踪迹全无,敢则是富三见得了顺风,早已开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