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在二楼的寝室左间就是母亲生前的寝室,小婵挑着灯笼照着陈操之、谢玄上二楼颠末那间黑沉沉的寝室时,陈操之停下脚步道:“小婵姐姐,我想看看我娘的房间。”
谢玄已经进陈操之房间了,陈操之送义妹冯凌波,另有嫂子和两个孩子上楼后,回到本身寝室,小婵在拨弄炭火,青枝在一边服侍,谢玄端端方正坐在外间书案前,看陈操之写的《论语新解》——
谢玄放动手中书卷,盯着陈操之看了半晌,缓缓道:“子重,自前年玄月别后,家姊可曾写过手札给你?”
待小婵、青枝从外掩上门拜别,陈操之开口便问:“幼度,英台兄安否?”
谢玄朗声大笑:“子重,以你现在的名声,谁还能剥夺你钱唐陈氏的士籍资格!大司徒和吏部催促你去建康,不过是想见地你的风采罢了,中正考核又如何能可贵倒你,子重之才,别人只闻浮名,我但是实实在在见地过的。”
床前箱檐一尘不染,之前每天夜里,陈操之都会带着宗之和润儿坐在这箱檐上陪母亲闲谈一会,然后吹两支曲子,待母亲睡下后,才回本身房间持续读书习字——
谢玄道:“子重请便,我就在这楼廊上立一会。”
陈操之看到一个小瓷罐,顺手翻开盖子,一股霉味扑鼻,细心一看,罐底有几粒指甲盖大小的药丸,已经干枯发霉——
二人在灯下叙谈了一会,谢玄俄然沉默了,陈操之知他有话说,便让小婵、青枝自去安息,他与谢玄要作长夜谈。
小婵也掉眼泪,却安抚道:“小郎君莫再悲伤了,老主母可不肯意看到小郎君的眼泪啊,老主母生前喜热烈、喜闻人笑语——”
陈操之对谢玄道:“幼度先到我房间略坐,我看看就来。”
丁幼微牵着宗之和润儿走进里间,箫声止了,陈操之从床前箱檐上站起,浅笑道:“嫂子,带宗之、润儿出去吧。”吹熄雁鱼灯,来到楼廊上。
堂上世人皆笑,独谢玄剑眉微蹙,意有怅怅。
陈操之之前的寝室在三楼,厥后因为母亲病体衰弱,便随母亲一起搬到二楼,嫂子丁幼微回到陈家坞以后是住在三楼,现在陈操之已不是当年的孺子,嫂子亦值妙龄,不便隔室而居,以是陈操之就还是住二楼。
陈操之悄悄摩挲母亲房间的一些小器具——暖手的铜炉、一根藤杖、装针线女红之物的竹箧、有海马葡萄图案的铜镜、牛骨梳子……
戌时宴散,陈家坞四周的几个豪门族长告别归去,其他离得远的就都在陈家坞歇夜,谢玄说要与陈操之秉烛长谈,二人便在二楼共居一室。
宗录事向谢玄请安道:“若知谢掾要来,下官就不敢来了,扬州虽好,何如西府更佳。”
陈操之为母守墓期间写了三部书,别离是洋洋八万言的《论语新解》、五万余言的《老子新义》和四万言的《音韵论》,《明圣湖论玄集》也已扩大至六余万言,庄子内七篇从《清闲游》至《应帝王》俱有出色阐述和阐扬,外篇的《胠箧》、《天道》、《秋水》、《山木》等篇什亦有独到的妙论——
谢玄道:“明日请冯府君到县上召几名的书吏来,把子重这十三卷书册誊写一遍,我要带归去细心拜读。”
陈操之两年多未食荤腥,本日虽可弛禁,亦不敢多食,只吃了一大碗白米饭和一碗肉羹,谢玄、宗录事对案而食,皆赞陈家坞的米饭暗香、菜肴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