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只在合肥歇了一夜,三月二十二日上午辰时便离了合肥出发前去长安,谢道韫向桓温要求要送陈操之至寿阳,桓温允了,心道:“这个谢氏女郎实在痴情,送了一程又一程,当初如果让她为副使去长安,她也不会畏难的。”又想:“此女才调出众,及得上她的男人亦未几见,我儿桓歆春秋与其相称,谢氏女若能嫁入我桓门,亦是贤浑家,只是此女既倾慕于操之,不吝抛头露面男装退隐跟随,自是痴心如铁,我桓温不会做那煞风景之事,并且相较而言,陈操之更是我的臂助,只是不知操之与谢氏女会有多么结局,此事我亦不能摆布之,且静观其变。”
陈操之道:“这几日我但是向英台兄就教了很多,英台兄有甚么要考校我的?”
陈操之道:“能服食此高贵五石散者,当然不会是浅显百姓,以是不消担忧流毒害民,并且五石散自东汉开端风行,当今效命于氐秦和鲜卑慕容氏的汉人士族,诸如关西六大姓。韦、裴、柳、薛、杨、杜,多有服散者,亦算不得我遗毒中原。”
陈操之唯唯,他宿世走过大半其中国,东渐于海、南至天涯、西出阳关、北游天池,但此生的确是第一次踏足江北。
自六十年前八王之乱以来,五胡乱华,中原人丁凋弊,地盘荒凉,无人耕作,秦、燕、晋三国之战,常常以掳掠人丁为第一要务,慕容评、李洪于悬瓠大胜后,不与袁真的豫州兵交兵,大肆掳掠北走,袁真顾忌桓温长留合肥不去,亦不追击燕军,以保存气力为先。
陈操之笑了笑,轻声道:“氐秦与鲜卑贵族,歆慕我汉人文明,二胡虽僭越称帝,但内心不无自大,其军国轨制,根基照搬汉制,以是我此行,如有机遇,当要揭示我大晋文采风骚,这又岂能少了五石散!”
谢道韫眼望大湖,深思旧事,幽幽道:“永和八年,我十一岁,我父为豫州刺史,那年孟夏,三叔父带着我和阿兄谢靖前去豫州探视,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倍感别致,一起问个不休,三叔父从不腻烦,老是耐烦解答,正如子重对润儿普通,我阿兄谢靖对我亦如。”谢道韫抿唇不语,淡淡忧愁上眉头。
陈操之道:“大异。”这是实话,千年后的巢湖那里有面前所见的洁白美好!
桓伊一笑,问:“操之,柯亭笛无恙否?”
谢道韫展颜问:“此濡须水、巢湖,与子重梦中所见如何?”
谢道韫发笑,眸如新月,酒涡乍现,说道:“子重诡谲哉,己所不欲,施之于人!”
陈操之浅笑道:“本来是这事,多谢英台兄体贴,我既知五石散之风险,岂会服之!”
谢道韫一笑,忽道:“子重,有一事我想问你。”
陈操之道:“迟早云霞蒸蔚,表示雨季将至,我觉得天降雨水有定命,既然江东干旱,江北必然多雨,或有洪涝之灾。”
这日傍晚,陈操之与谢道韫在楼船艉楼左舷看大湖夕照圆,但见西边天涯红色云霞迷离变幻,或为山峦、或为波澜、或为奔马、或为战车,瞬息变幻,恍忽万状,谢道韫赞道:“此真奇景也,前所未见,子重在明圣湖曾见否?”
谢道韫饶有兴味地看着陈操之,不再多问,只道:“子首要谨慎行事,王猛智谋极深,不亚于诸葛孔明。”
当夜,西中郎将袁真派人快马来向桓温报信,言慕容评、李洪已经退回幽、冀,然陈郡、汝南、许昌万余民户被一道掳走。
谢道韫道:“此阴阳消长之理,子重博学,天文历算皆能,不然的话何故能压服虞预!”忽问:“子重应当是第一次到江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