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突然收缩,白日官几步扑到床前,望着那张本该活泼活泼、现在却只剩青白的脸,一口鲜血毕竟没有压住,扑通一下便跪了下去。
看着齐刷刷矮了一截的弟子,徐清风心中更痛,正要说甚么,林三三俄然走到他面前,垂着眼,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阴不阳、不死不活的声音竟发着颤,颤抖道:“师父、师伯,弟子不孝。”
直视徐清风,白日官淡淡道:“师叔,你会看着我死而不脱手相救吗?”
一旦抬出掌门的身份,就算是徐清风也插不上嘴。很快,连同他在内,统统人的玉牒都被白铁成归入掌中。
尸王谷的端方,不管是谁,身后皆不留尸身。神木,恰是用来送灵的。
白日官脸皮一僵,故意实话实说,可看看神情蕉萃、落拓的徐清风,便甚么也讲不出来了。
所谓“行尸”,论修为,大略与天赋境相称。因其灵魂不全,神思不明,一旦放松钳制,魂力外化,双眸必将浑沌不堪,能分出黑、白眼仁就不错了。
一口冷气哽在喉咙,眼神数度变幻,他终究还是咽了口吐沫,极是艰巨的仰了仰脖子。
阎小楼爬将起来,小指微曲,探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晃,而后猛地插其双目。
阎小楼被带了个趔趄,大袖一挡,闪身遁藏的同时,胸口突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霾笼上心头。
坐在门槛上的白铁成深吸口气,强撑着走到他身边,寂然道:“你大师兄呢?”
恹恹的吐出一句,白铁成走到床边,先是悲悯的打量了一下换过衣衫,仪容整齐的师侄,接着又谨慎的帮他拉了拉衣衿,以便更好的遮住颈间那狰狞的伤口,然后才轻吟道:“生存亡死,不过平常。老九,走好――”
屠蛮走得干脆,徐清风则牵起一抹无法的苦笑。
……
他这个门徒,固然修为不济,但品性纯良,脾气暖和,当真是挑不出半点弊端。
险!真是太险了!再要担搁半晌,咒法必成反噬,届时三魂扯破,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活其命。幸而贰心志果断,措置果断,九死平生以后,终得美满。
冷风漫过山谷,白铁成摆了摆手:“你们也走吧。”
没在乎师兄口中的阿谁“们”字,徐清风还是拥戴道:“天官,你师父是铁了心,你跪在这也没用,还是走吧。”
一眼,就一眼。阎小楼便被盗汗浸了个通透,满身血液几近固结。眼底深处,是某种触及灵魂,比灭亡更深的惊骇。
季嵩年扑在贾落第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白日官一撩下摆,双膝跪地。虽不言语,但态度一样果断。
在一片惊呼声中,白铁成狠下心肠,决然道:“自现在起,你等皆被逐出尸王谷,永久不得转头。”
半晌后,独立风中的阎春雨眼睑微颤,面无神采的抬开端。
噙着满嘴咸腥,少年略显迟滞的抬起脸,心头惊慌不已。
白日官眼圈一红,的确快咬碎了一口钢牙。
一个字,终究将尸王谷千年基业全数就义。
眼神微微一动,白铁成含义不明的点了点头:“小楼呢,你瞥见了吗?”
本日一别,十有八九就是永诀,徐清风再是看不上他,到这会儿也只念着他的好了。
望着崖下那座新坟,目光定在那行刺目标碑文上,白铁成扯了扯嘴角,暴露一个比哭还丢脸的笑容,凄怆道:“天一门折损过半,道门必将不肯善罢甘休,没了尸王庇护,我尸王谷不过就是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罢了。”
如他这般,残魄初定,目光便澄彻见底的,的确超乎阎小楼的设想,一时候不免有些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