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猛地后撤半步，后腰却抵上林恒横过来的剑鞘。
"王县令的玉雕技术倒是后继有人。"苏婉踩着满地碎米走来，金丝履踏过血泊时溅起藐小的朱砂，"只是这仿造的漕运旗..."她俄然扯下黑衣人面巾，暴露颈间梅花状烙印，"如何连暗桩印记都照搬？"
窗外飘进的柳絮落在她簪首颤抖的珍珠上，跟着渐重的呼吸忽上忽下地跳。
"女人！"小顺子举着灯笼跑来，"御史大人说要查验那二十箱官银的暗记......"他的声音戛但是止。
他玄铁护腕掠过她垂落的发梢，将人全部圈进还带着夜雨寒气的披风里。
小顺子捧着热姜汤出去，吓得陶碗摔在青砖上，碎瓷片映出苏婉嘲笑的唇角。
二十辆蒙着油布的粮车吱呀碾过朱雀街，车辙在青石板刻下深痕。
苏婉鼻尖撞上他胸前护心镜，龙纹浮雕硌得生疼，却闻声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震碎了十年哑忍。
"大人！
浓烟深处传来铁器相撞的锐响。
"分三队人救火，让赵师爷开西郊义仓。"苏婉解下大氅抛入雨中，绣金裙摆扫过燃烧的梁柱，"劳烦林侍卫陪我去会会真正的垂钓人。"她掠过焦土时，金叶暗器堵截粮仓梁上悬着的铁丝，半截焦黑麻绳落在掌心犹带余温。
碎裂声里混进一声几不成闻的感喟。
数万哀鸿膜拜的声浪掀翻屋瓦，青铜风铃在梁上猖獗扭转，铃舌上的丝绦终究接受不住拉扯，"啪"地断成两截。
苏婉瞳孔微缩，回身却见城南腾起冲天火光，模糊可见粮仓表面在烈焰中扭曲。
晨光穿透残破的窗棂时，苏婉正将最后一份赈灾簿册用火漆封口。
泛黄的宣纸上画着漕运暗渠图，朱砂标注的红点恰是今晨刚被封存的赈灾银库。
林恒的剑穗扫过她手背，带着未散的硝烟味，玄色丝绦不知何时缠住了她腰间玉佩的流苏。
她抚过图纸边沿的锯齿状裂缝，俄然将信纸对着光照——墨迹间竟显出半枚血指印，与三年宿世母暴毙时紧攥的帕子如出一辙。
苏婉趁机掷出金叶暗器，梅花刃精准钉入对方膝窝。
"取我嫁妆里的螺子黛来。"苏婉蘸着姜汤在信笺后背勾画，蜿蜒线条垂垂显出漕运图，"他们既要学鬣狗争食，我们便做个铁笼子。"她将图纸递给林恒时，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他掌心旧疤。
苏婉裹着素锦大氅立在角楼，看着车队拐进南市暗巷，俄然将手中暖炉掷向夜空。
小顺子手忙脚乱清算满地碎瓷，俄然瞥见窗外闪过鸦青色衣角。
小顺子踮脚去够铃舌上缠绕的玄色丝绦，俄然看到林恒站在廊柱暗影里，目光凝在苏婉染了烟灰的侧脸，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又缓缓松开。
"可惜了这上好的岭南沉香。"她踢翻墙角香炉，灰烬里滚出未燃尽的迷魂香丸，"你们主子没说过，我生母曾是苗疆炼毒人？"话音未落，弓弩手已接二连三软倒在地。
苏婉闻见他铠甲里排泄的金疮药味混着铁锈气，那些在粮仓烈焰中未曾颤抖的手指，现在竟捏不牢半寸轻纱。
死士头子暴喝一声掷出链子镖，林恒旋身将苏婉护在怀里，剑穗玄丝缠住镖头猛地回扯。
御史台的车马到朱雀门了！"赵师爷的破锣嗓子惊飞檐下宿雨。
"女人该换药了。"小顺子捧着药匣子出去，被门槛处交叠的人影惊得发展半步。
苏婉俄然将金叶暗器按在账册缺口，梅斑纹路严丝合缝："王县令当年私铸官银，用的就是这类模型。"她转头看向雨中摇摆的风铃，玄色丝绦缠着半片枯叶，"林侍卫可还记得，上月抄家时少了个会雕玉的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