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半日,没一个承诺。到香积厨下看时锅也没了,灶头都塌了。智深把包裹解下,放在监斋使者面前,提了禅杖,到处寻去;寻到厨房前面一间小屋,见几个老衲人坐地,一个个面黄肌瘦。智深喝一声道:“你们这和尚好没事理!由洒家叫喊,没一个应!”那和尚摇手道:“不要大声!”智深道:“俺是过往和尚,讨顿饭吃,有甚短长?”老衲人道:“我们三日未曾有饭落肚,那边乞食与你吃?”智深道:“俺是五台山来的和尚,粥也胡乱请洒家吃半碗。”老衲人道:“你是活佛去处来的,我们合当斋你;争奈我寺中僧众走散,并无一粒斋粮。老衲等端的饿了三日!”智深道:“胡说!这等一个大去处,不信没斋粮?”老衲人道:“我这里是个非细去处;只因是十方常住,被一个云游和引着一个道人来此方丈,把常住有的没的都破坏了。他两个无所不为,把众僧赶出去了。我几个老的走不动,只得在这里过,是以没饭吃。”智深道:“胡说!量他一个和尚,一个道人,做得甚么事?却不去官府告他?”老衲人道:“师父,你不知;这里衙门又远,便是官军也禁不得的。他这和尚道人好生了得,都是杀人放火的人!现在向方丈前面一个去处安身。”智深道:“这两个唤做甚么?”老衲人道:“那和尚姓崔,法号道成,外号生铁佛;道人姓邱,排行小乙,外号飞天夜叉。这两个那边似个削发人,只是绿林中强贼普通,把这削发影占身材!”
鲁智深看了,道:“好座猛恶林子!”旁观之间,只见树影里一小我探头探脑,望了一望,吐了一口唾,闪入去了。智深道:“俺猜这个撮鸟是个翦径的能人,正在其间等买卖,见洒家是个和尚,他道倒霉市,吐了一口唾,走入去了。那厮却不是鸟倒霉!撞了洒家,洒家又一肚皮鸟气,正没处发落,且剥这厮衣裳当酒吃!”提了禅杖,迳抢到松林边,喝一声“兀那林子里的撮鸟!快出来!”那男人在林子听得,大笑道:“秃驴!你自当死!不是我来寻你!”
智深笑道:“本来是史大郎!”两个再翦拂了,同到林子里坐定。
智深大怒,只一脚开了,抢入内里看时,只见那生铁佛崔道成仗着一条朴刀,从内里赶到槐树下来抢智深。智深见了,大吼一声,轮起手中禅杖,来斗崔道成。两个斗了十四五合,那崔道成斗智深不过,只要架隔遮拦,掣仗躲闪,抵当不住,却待要走。这邱道人见他当不住,却从背后拿了条朴刀,大踏步搠将来。智深正斗间,忽听得背后脚步响,却又不敢转头看他,不时见一小我影来,晓得有暗害的人,叫一声:“着!”那崔道用心慌,只道着他禅杖,托地跳出圈子外去。智深恰才回身,恰好三个摘脚儿厮见。崔道成和邱道人两个又并了十合之上。智深一来肚里无食,二来走了很多程途,三者当不得他两个生力;只得卖个马脚,拖了禅杖便走。两个捻着朴刀直杀出庙门来。智深又斗了几合,掣了禅杖便走。两个赶到石桥下,坐在栏干上,再不来赶。
智深听了他这篇话,又见他如此谨慎,便道:“叵耐几个老衲戏弄洒家!”
智深正问间,猛闻得一阵香来。智深提了禅杖,踅过前面打一看时,见一个土灶,盖着一个草盖,气腾腾透将出去。智深揭起看时,煮着锅粟米粥。智深骂道:“你这几个老衲人没事理!只说三日没饭吃,现在见煮一锅粥。削发人何故扯谎?”那几个老衲人被智深寻出粥来;只得叫苦,把碗,碟,钵头,杓子,水桶,都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