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饮过数杯。戴宗问道:“懦夫高姓大名?贵乡那边?”那汉答道:“小人姓石,名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自小学得些拳棒在身,平生执意,路见不平,便要去互助,人都呼小弟作冒死三郎。因随叔父来本土发卖羊马,不想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回籍不得,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既蒙拜识,当以实告。”戴宗道:“小可两个因来其间做事,得遇懦夫如此豪杰。流落在此卖柴,怎能彀起家?不若挺身江湖上去做个下半世欢愉也好。”石秀道:“小人只会使些枪棒,别无甚本领,如何能彀发财欢愉!”
那人祖贯是河南人氏,姓杨名雄;因跟一个叔伯哥哥来蓟州做知府,一贯流落在此;续后一个新任知府认得他,是以就参他做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因为他一身好技艺,面孔微黄,以此人都称他做病关索杨雄。当时杨雄在中间走着,背后一个小牢子擎着鬼头靶法刀。本来去市内心决刑了返来,众了解与他挂红道贺,送回家去,正从戴宗,杨林面前迎将过来。一簇人在路口拦住了把盏。只见侧首巷子里又撞出七八个军汉来,为头的一个叫做踢杀羊张保。这汉是蓟州守御池的军汉,带着这几个都是城里城外经常讨闲钱使的落户男人,官司累次何如他不改;为见杨雄原是外村夫来蓟州,有人惊骇他,是以不怯气。当日正见他犒赏得很多段疋,带了这几个没头神,喝得半醉,好赶来要惹他;又见世人拦住他在路口把盏,那张保扒开世人,钻过面前,叫道:“节级拜揖。”杨雄道:“大哥,来杯酒?”张保道:“我不要酒;我特来问你借百十贯钱利用。”杨雄道:“虽是我不认得大哥,未曾财帛订交,如何问我乞贷?”张保道:“你本日诈得百姓很多财物,如何不借我些?”杨雄应道:“这都是别人与我做都雅的,如何是诈得百姓的?你来放刁!我与你有军有司,各无统属!”
石秀道:“是两个本土客人邀在这里酌三杯,说些闲话,不知节级呼喊。”杨雄大喜,便问道:“足下高姓大名?贵乡那边?因安在此?”石秀答道:“小人姓石,名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平生执性,路见不平,便要去舍命相护,以此都唤小人做冒死三郎。因随叔父来此地发卖羊马,不期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杨雄又问:“和足下一处喝酒的客人那边去了?”石秀道:“他两个见节级带人出去,只道相闹,以此去了。”杨雄道:“恁地便唤酒保取两角酒来,大碗叫世人一家三碗,吃了先去,明日得便再来相会。”世人都喝了酒,自各散了。
戴宗,杨林看了。悄悄喝采,道:“端的是豪杰!真正‘路见不平,拔刀互助!’”便向前邀住,动问道:“豪杰,看我二人薄面,且罢休了。”两个把他扶劝到一个巷子内。杨林替他挑了柴担,戴宗挽住那男人,邀入旅店里来。杨林放下柴担同到阁儿内里。那大汉叉手道:“感蒙二位大哥挽救了小人之祸。”戴宗道:“我兄弟两个也是外村夫,因见懦夫仗义之心,只恐一时拳手太重,误伤性命,特地做这个出场。请懦夫酌三杯,到此相会,结义则个。”那大汉道:“多得二位仁兄解拆小人这场;又蒙赐酒相待,实是不敢当。”杨林便道:“四海以内,皆是兄弟,怎如此说?且请坐。”戴宗相让。那汉那边肯僭上。戴宗,杨林一带坐了。那汉坐在对席。叫过酒保,杨林身边取出一两银子来,把与酒保,道:“不必来问。但有下饭,只顾买来与我们了,一发总算。”酒保接了银子去,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