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歌忘旦暮,寤寐在豪杰。
心随千里远,病一一愁来。
身居卵壳谁知凤,迹混鲸鲵孰辨龙?
骨为穷愁老,谋因艰苦沉。莫缘频得志,黯黯泪沾襟。
把马都备伏贴,又牵着一匹空马,要与叔宝骑。三人赶进西门,到王小二店前,寻问叔宝。叔宝却已去了。王小二怕他好朋友赶上,说出他的是非来,不说叔宝步行,说:“秦爷要紧归去,偶有转头差马连夜回山东去了。”就是有马,那雄信放开千里龙驹也赶上了。俄然家中有个凶信到:雄信的亲兄出长安,被钦赐驰驿唐公发箭射死,部下护送丧车返来。雄信欲奔兄丧,不得追逐朋友。王、李二友因见雄信有事,把这追逐叔宝的动机,亦就中断,各散去讫。
叙罢了契阔,伯当开言:“闻知兄长本日恭喜得一良马。”雄信道:“不瞒贤弟说,本日三十两银子,买了一匹千里龙驹。”伯当道:“马是我们预先晓得是一匹良马,只是为人再不要讨了小便宜,讨了小便宜,就要吃大亏。”雄信道:“这马敢是偷来的么?”伯当道:“马倒不是偷来的,且问卖马的你道是何人?”雄信道:“山东人姓王,我因欢乐得紧,不会与他细盘桓。二兄安知此事?敢是与那姓王的熟悉。”伯当道:“我们倒不与姓王的熟悉,那姓王的倒与老哥熟悉了。巧舌不如直道,那卖马的就是秦叔宝,适在西门市店中相遇,道及厚情,又有所赠。”雄信点头咨嗟:“我说这小我,如何有个欲言又止之意?本来就是叔宝,现在往那边去了?”伯当道:“下处在府西王小二店内,不久就还济南去矣。”雄信道:“我们也不必睡了,借此酒便可坐以待旦。”王、李齐道:“便是。”这等三人直饮到五更时候。恰是:
莫恋他乡生处好,受恩深处便为家。
已成兰臭合,何问迹云泥。
只是山东叔宝的老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朝夕悬望,眼都望花了。又常闻得官府要拿他家眷,又不知存亡存亡,求签问卜,越望越不返来,忧出一场大病,卧在床上,起家不动。恰是:
香火进报导:“有个酒醉汉,颠仆在东岳殿上。随身兵器,将磨细方砖,打碎了好几块,搀又搀他不动,来报老爷晓得。”魏玄成想:“昨夜仰观天象,有罡临于本地,必此人也。待我自家出去。”离了鹤轩,径到殿上来,见叔宝那狼狈的气象:行李掼在一边,也没人看管,一只臂膊屈起,做了枕头,一手瘸着,把破衣袖盖了本身的面孔。香火道:“方才那只脚还绊在门槛上,现在又缩下来了。”魏玄成上前把手揭开衣袖,定睛一看,见满面通红。他得的阳症,类于酒醉,不能开言,但睁着两个大眼。魏征点头叹道:“兄在穷途,也不该这等过饮。”叔宝内心明白,喉中咽塞,讲不出话来。挣了半日,把右手伸将出来,在方砖上写“有病”两字。那方砖虽净,未免有些灰尘,这两字倒也看得清楚。魏玄成道:“兄不是酒困,本来是有恙。”叔宝把头点一点。玄成道:“不打紧。”叫道人:“房中取我的棕团过来。”放在叔宝面前,盘膝坐下,取叔宝的手,放在本身膝上。寸关尺三脉一呼四至,一吸四至,少阳接受症,内伤饮食,外感风寒,还是表症,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