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朋友闻尉迟之言,俱吐舌吃惊。张公谨道:“尉迟兄如何独解秦大哥出来?”尉迟南道:“兄却有所不知。里边太太最是好善,每遇月朔月半,必持斋念佛,老爷坐堂,多次叮咛不要打人。秦大哥恭喜,本日恰是三月十五日。倘解出来的人多了,震惊本官之怒,或发下来打,就不好亲目了。现在秦大哥暂把巾儿取起,将头发疏松,用知名异涂搽面庞,假托有病。童佩之二位典守者,辞不得责,进帅府报禀,本人途中有病。或者本官喜怒之间,着愚兄下来验看,上去答复公然有病,得本官发放,讨收管。秦大哥行伍中,岂不能一枪一刀,博一个衣锦回籍?只是现在早堂,投文最难,却与性命相干,你们速速清算,我先去把文书登记。”尉迟二人到登记房中,叮咛登记官:“将本日各衙门的解文都掣起了,只将这潞州一角文书登记罢。”登记官不敢违命,应道:“小官晓得了。”此时掌号官吹打三次,中军官已进辕门。叔宝清算伏贴,在西辕门服侍。尉迟二人将挂过号的文书,交与童环,自进辕门随班放大炮三声,帅府开门。中军官、工头、旗鼓官、旗牌官、听用官、令旗手、捆绑手、刀斧手,一班班,一对对,一层层,都进帅府拜见毕,各归班侍立府门首。报门官报门,边关夜不收马兵官将巡查回风人役进,这一起出来了;第二次就是供应官,送进日用心红纸札饮食等物;第三次就是登记官,捧号簿进帅府,端方解了犯人,就带进辕门里服侍。登记官出来,却就短长了:两丹墀有二十四周金锣,一齐响起。一面虎头牌,两面令字旗,押着登记官出西首角门,到大门外街台上。执旗官叫投文人犯,跟此牌进。童环捧文书,金甲带铁绳,将叔宝扭锁带进大门,还不打紧;只是进仪门,那东角门钻在刀枪林内。到月台下,执牌官叫跪下。东角门到丹墀,也只要半箭路远,就像爬了几十里峭壁,喘气不定。秦叔宝身高丈余,一个豪杰困在严肃之下,只觉的身子都小了,跪伏在地,偷眼看公坐上这位官员:
须发斑白,一品服,端坐如泰山,巍巍不动。罗公叫中军,将解文取上来。中军官下月台取了文书,到滴水檐前,双膝跪下。帐上官将接去,公座旁验吏拆了弥封,铺文书于公座上。罗公看潞州刺史解军的解文,如果别衙门解来的,打也不打与就发落了。潞州的刺史蔡建德,是罗公对劲弟子。这罗公是武弁的勋卫,如何有蔡建德方印文官弟子?本来当年蔡建德曾解押幽州军粮违限,据军法就该重处,罗公见他青年进士,法外施仁,未曾见罪。蔡建德知恩,就拜在罗公门下。今罗公见弟子问成的一个犯人,将文书看到底,看蔡建德才情何如,问成的这小我,可情真罪当。亲看军犯一名秦琼,历城人。解目惊心,停了一时,将文书就掩过了,叫验吏将文书收去,钞缮入册备查,叮咛中军官:“叫解子将本犯带回,午堂后听审。”童环、金甲,听得叫他下去,也没有这等走得利落了,下月台带铁绳往下就走。
尉迟南叮咛部下看班房,竟往公谨下处来。公谨因尉迟南兄弟是两个金带出息的,不便与他抗礼,把叔宝、金、童藏在客房内,待公谨引首,道达过客相见,才好来请。张公谨、史大奈、白显道三人正坐,只见尉迟兄弟来到,各各相见,分宾主坐下。尉迟南见史大奈在坐,便开言道:“张兄本日进城这等早,想为史同袍打擂台日期已完,要参谒本官了。”公谨道:“此事亦有之,另有一事奉闻。”尉迟南道:“另有甚么见教?”公谨衣袖里取出一封书来,递与尉迟昆玉,接将过来拆开了,兄弟二人看毕道:“啊,本来是潞州二贤庄单二哥的华翰,保举秦朋友到敝衙门投文,托兄引首。秦朋友现在在那边?请相见罢了。”公谨向客房里叫:“秦大哥出来罢!”豁琅琅的响将出来。童环奉文书,金甲带铁绳,叔宝坐着虎躯,扭锁出来。尉迟兄弟勃然变色道:“张大哥,你小觑我;四海以内,皆兄弟也。单二哥的华翰到兄好处,因亲及亲,都是朋友,如何这等相待!”公谨陪笑道:“实不相瞒,这刑具原是做成的活结儿,恐贤昆玉责备,以是如此相见;倘推薄分,取掉了就是。”尉迟兄弟亲手上前,替叔宝收了刑具,教取拜毡过来相拜道:“久闻兄大名,如春雷轰耳,无处不闻,恨山川辽远,不能相会。本日得兄到此,三生有幸。”叔宝道:“门下军犯,倘蒙提携,再造之恩不浅。”尉迟南道:“兄诸事放心,都在愚弟身上。此二位就是童佩之、金国俊了。”二人道:“小的就是童环、金甲。”尉迟南道:“皆不必太谦,适见单员外华翰上亦有尊字,都是其中的朋友。”都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