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稍俟喘气宁定,入宫,知是文帝昏黄睡醒,从他索药饵,不敢迟延,只得忙忙走进宫来。不期头上一股金钗,被帘钩抓下,刚落在一个金盆上,噹的一声响,将文帝惊醒。开眼看时,只见夫人立在御榻前,有镇静的模样。文帝问道:“你为何这等惶恐?”夫人着了忙,一时承诺不出,只得低了头去拾金钗。文帝又问道:“朕问你为何不承诺?”夫人没何如,只得乱应道:“没,没有惶恐。”文帝见夫人风景奇特,细心一看,只见夫人满脸上的红晕,尚自未消,鼻中有嘘嘘喘气,又且鬓松发乱,大有可疑,便惊问:“你为何这般风景?”夫人道:“我没,没有甚么风景。”文帝道:“我看你举止非常,必有隐昧之事;若不直言,当赐尔死。”夫人见文帝大怒,只得跪下说道:“太子无礼。”文帝听了这句,不觉肝火填胸,把手在御榻上敲了两下道:“牲口何足付大事?独孤误我!独孤误我!快宣柳述与元岩到宫来。”
这壁厢太子与杨素,是热锅上蚂蚁,盼不到一个动静。却说张衡忙忙的走来道:“恭喜大事了毕,只是太子的心上人,恐怕也要从亡。”太子见说,一时变喜为愁,忙将前日与杨素预定下的帖子来递与杨素道:“这些事一发仆射与庶子替我摒挡罢,我自有事去了。”杨素见说,忙传令旨。令那伊州刺史杨约,长安公干完,不必至大寿宫复旨,竟署京兆尹,弹压京畿。梁公萧矩,乃萧妃之弟,着他题督京师十门。郭衍署左领卫大将军,管领京营人马。宇文述升左领卫大将军,管领行宫宿卫,及护从车驾人马。驸马宇文士及,统领京都宫省各门。将作左郎宇文恺,办理梓宫一行等事。大府少卿何稠,办理山陵,黄门侍郎裴矩、内侍郎虞世基,管典丧礼。张衡充礼部尚书,管即位仪注。
一日凌晨入宫,刚好宣华夫人,在那边调药与文帝吃,太子瞥见宣华,仓猝下拜,夫人躲避不及,只得答拜。拜罢,夫人还是将药调了,拿到龙床边,奉与文帝不题。
诗曰:
人间最好事,是酒、色、财、气四种。酒,人笑是酒徒;财,人道是贪夫;只要色与气,人道是风骚节侠,不知其中都有祸机。就如叔宝一时之愤,莫非不说是豪杰义气?若想到打死得一个宇文惠及,却害了碗儿一家;更使杀不出都城,不又害了己身,设使身故他乡,妻母何所依托?这气争的甚么?至于女色,一时髦起,不顾名分,中间惹出祸来,难免得一时丧身失位,弄到骑虎之势,把悖逆之事,都做了遗臭千年,也终不免国破身亡之祸,也只是一着之错。
此时文帝半睡不睡的,问:“柳述曾写完诏了么?”陈夫人道:“还未见进呈。”文帝道:“诏完即便用宝,着柳述顿时飞递去。”还是愤怒忿不息的。只见外边报太子差庶子张衡侍疾,也不候旨,带了二十余内监,突入宫来,叮咛入直的内侍道:“东宫爷有旨道:你们连日伏侍辛苦,着我带这些内监,更替你等,连榻前这些宫女;皇爷前自有带来内侍供应,你等也暂去歇息,要用来宣你。”苦是这些穿宫宫妾,因在宫中承应日久,也巴不得偷闲,听得一声叮咛,一哄的出去。只要陈夫人、蔡夫人两个,紧紧站在榻前,张衡走到榻前,见文帝昏昏沉沉的,他头也不叩一个,也没一些好气的,对着两个夫人道:“二位夫人,临时躲避儿。”陈夫人道:“怕圣上不时宣唤。”张衡道:“有我在此,夫人且请少退一步,让皇上静养。”这两位夫人眼泪流浪,没些主张,只得临时离宫,向阁子里坐地。宫中人俱是带来内侍看管定了,不放人来宫。两个夫人放心不下,只得差宫娥在门外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