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文帝半睡不睡的,问:“柳述曾写完诏了么?”陈夫人道:“还未见进呈。”文帝道:“诏完即便用宝,着柳述顿时飞递去。”还是愤怒忿不息的。只见外边报太子差庶子张衡侍疾,也不候旨,带了二十余内监,突入宫来,叮咛入直的内侍道:“东宫爷有旨道:你们连日伏侍辛苦,着我带这些内监,更替你等,连榻前这些宫女;皇爷前自有带来内侍供应,你等也暂去歇息,要用来宣你。”苦是这些穿宫宫妾,因在宫中承应日久,也巴不得偷闲,听得一声叮咛,一哄的出去。只要陈夫人、蔡夫人两个,紧紧站在榻前,张衡走到榻前,见文帝昏昏沉沉的,他头也不叩一个,也没一些好气的,对着两个夫人道:“二位夫人,临时躲避儿。”陈夫人道:“怕圣上不时宣唤。”张衡道:“有我在此,夫人且请少退一步,让皇上静养。”这两位夫人眼泪流浪,没些主张,只得临时离宫,向阁子里坐地。宫中人俱是带来内侍看管定了,不放人来宫。两个夫人放心不下,只得差宫娥在门外探听。
不说这厢世人忙做一团,只说太子见张衡说了,着了急,忙叫摆布取出一个黄金小盒,悄悄拿了一件物事,放在内里,内里用纸条紧紧封了。又于合口处,将御笔就署一个花押,即差一个内侍,赐与陈夫人,叫他亲手自开。内侍领旨,忙到后宫来。却说夫人自被张衡逼还后宫,随即驾崩,心下非常忧疑,抽泣得寝食俱废。只见一个内侍,双手捧了一个金盒子,走进宫来,对夫人说道:“新皇爷钦赐娘娘一物,藏于盒内。叫奴婢拿来,请娘娘开取。”随将金盒放在桌上。夫人见了,心下有几分疑惧,不敢开封,因问内侍道:“内里莫非鸩毒?”内侍答道:“此乃皇父亲手自封,奴婢如何得知?娘娘开看,便知端的。”夫人见内侍推说不知,一发当真是毒药;忽一阵心伤,扑簌簌泪如泉涌,因放声大哭道:“妾自国亡被掳,已拚老死掖庭。得蒙先帝宠幸,道是此生之福。谁知红颜命薄,转是一场大祸;倒不如沦落长门,还得何全性命。”一头说,一头哭,又说道:“妾蒙先帝厚恩,本日便从死地下,亦所甘心。早上之事,我但躲避,并未曾伤触于他,何如就俄然赐死?”道罢又哭。众宫人都认做毒药,也一齐哭将起来。内侍见大师哭做一团,恐怕做出事来,忙催促道:“娘娘哭也无益,请开了盒,奴婢好去复旨。”夫人被催不过,只得恨一声道:“何期本日死于非命!”遂拭泪将黄封扯去,把金盒盖悄悄揭开。细心一看,那边是毒药,倒是几个五彩制成同心结实。众宫人瞥见,一齐欢笑起来,说:“娘娘万千之喜,得免死矣。”夫人见非鸩毒,心下安然;又见是同心结实,知太子不能忘情,转又怏怏不乐。也不来取结实,也不谢恩,竟回回身,坐于床上,沉吟不语。内侍催逼道:“皇爷等久,奴婢要去回旨,娘娘快谢恩收了。”夫人只是低头不做一声,众宫人劝道:“娘娘差了,早间因一时率性,冲突皇爷,致生惶惑。本日皇爷一些不恼,转赐娘娘同心结实,已是百分幸运,为何还做这般模样?当时惹得皇爷动起怒来,娘娘只怕又要像方才哭了。何不快快谢恩?”摆布催促得夫人无何如,只得叹一口气道:“中冓之羞,我知不免。”强起家来把同心结实取出,放在桌上,对着金盒儿拜了几拜,还是到床上去坐了。内侍见取告终实,便捧着空盒儿去回旨,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