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兴未阑情未倦,朝来闻说体贴。万千乐事论纵横,欲夸己才富,落笔竟难成。堪羡词臣文藻盛,才子谛视留吟。无端池畔去捐生,相看心欲碎,贴肉唤卿卿。
大隋天子,为辽东高丽不臣,将往征之,先诏告四方,使知天朝恩威并著之化。诏曰:朕闻宇宙无两六合,古今唯一君臣。华夷虽限,而来王之化,不分表里;民风虽殊,而朝宗之归,自同遐迩。顺则绥之以德,先施雨露之恩;逆则讨之以威,聊代风雷之用。万方进贡,尧舜取之鸣熙;一人横行,武王用觉得耻。是以高宗有鬼方之克,不惮三年;黄帝有涿鹿之征,何辞百战。薄伐玁狁,周元老之肤功;高勒燕然,汉嫖姚之大捷。从古圣帝明王,未有不并包蛮夷,而共一胞与者也;况辽东高丽,匹在甸服以内,安可任其不庭,以伤王者之量,随其梗化,有损中国之威哉!故今爰整兵戈,正天朝之名分;大彰杀伐,警小丑之跳梁。以虎贲之众,而下临蚁穴,不异摧枯拉朽;以弹丸之地,而上抗天威,何难空幕犁庭。早知机而革面投诚,犹不失有苗之格;倘恃顽而负固不平,终难逃楼兰之诛。同一斯民,容谁在覆载以外;莫非赤子,岂不置怀保当中。六师动地,断不如王用三驱;五色亲裁,聊以当好生一面。款塞及时,一身可赎;天兵到日,百口何辞。慎用早思,毋贻悔怨。故诏。大业八年玄月二旬日敕。
学画鸦黄半未成,垂肩亸袖太憨生。
因情托后代,爱色恋内室。不知人间变,犹自语煌煌。
炀帝看了一遍,满心欢乐,笑说道:“笔不断辍,文不加点,卿真奇才也!前人云:文章华国。本日这一道圣旨,真足华国矣!此去安定辽东,卿之功非小。就烦卿一写。”遂叫近侍将一道黄麻诏纸,铺在案上。虞世南不敢抗旨,随题笔起来,端端楷楷而写。炀帝因圣旨作得畅意,甚爱其才,要奖饰他几句,又因他低头写诏,不好说话。此时袁宝儿侍立在旁,遂侧转头来,要对宝儿说话,瞥见宝儿一双眸子也不转,痴痴的看着虞世南写字。炀帝瞥见,遂不作声,任他去看。本来袁宝儿见炀帝自做圣旨,费很多吟哦搜刮,并不能成,虞世南这一挥便就,心下因想道:“无才的便那般吃力,有才的便如此敏捷。”又见世南生得清清楚楚,弱不堪衣,故憨憨的尽管贪看。看了一会,忽回转头来,见炀帝清清的看着本身。如果宝儿心下有私,未免要惶恐,或是面红,或是跼蹐,因他出于偶然,故声色不动,看看炀帝,也中是憨憨的嬉笑。炀帝知他平素是这憨态,却不甚猜忌。
调寄《临江仙》
炀帝同袁宝儿,转到观文殿上来,意义要便宜一篇圣旨,夸耀臣下。谁想说时轻易,作时却难。炀帝拿起笔来,左思右想,再写不下去,思惟了一回,刚写得两三行,拿起看时,却也平常,不见有别致警句,心下非常烦躁。遂把笔放下,立起家来,四下里团团走着思惟。袁宝儿看了,微浅笑道:“陛下又不是词臣,又不是史官,何必如此操心?”炀帝道:“非朕要自家草诏,奈这些翰林官员,没个真才实学的能当此任。”袁宝儿道:“翰林院平素天然有应制篇章,著作文集,上呈御览,陛下在内检一个博学宏才的,召他出去,口试一篇,不好再作区处,何必有费圣心。”炀帝想了一想道:“有了。”袁宝儿问道:“是谁?”炀帝道:“就是翰林学士虞世基的兄弟,叫作虞世南,现作秘书郎之职。此人大有才学,只因他为人不肯随和,故此数年来,并未曾升迁美任。本日这道圣旨,须叫他来口试,必有可观。”随叫了黄门去宣虞世南,立等观文殿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