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满天星斗,略有微光,大师一起叙谈,忙忙的趱行。走到五更时分,离店已有五七十里,孙安祖对王伯当道:“小弟在此地要与兄们分离,不及送李兄等至瓦岗矣。”玄邃等对安祖道:“小弟谬承兄见爱,得脱此难;且到前程去痛饮三杯再处。”王伯当道:“不是这话,孙兄另有窦大哥的公干在身,不要担搁他。”孙安祖道:“小弟另有句要紧话,替兄们说:你们或作三路走,或作两路行,如果成群的逃窜,再走一二里,便要被人看破拿去了。只此就分离罢。”李玄邃道:“既是这节,烦兄请安建德,弟此去若瓦岗能够存身,还要到饶阳来相叙;若见单二哥,亦与弟致声。”说罢,世人东西分路,止剩王伯当、李玄邃、邴元真、韦福嗣、杨积善,又行了几里,已至三叉路口。王伯当道:“不是这等说,在圈套里头,死活只好挤在一堆;今已出笼,恰好各自分飞逃命。趁此三叉路口,各请随便,弟只好与玄邃同业。”韦福嗣与杨积善是相好的,便道:“既如此,我们拣这巷子,捱上去罢。”邴元真道:“我是也不依通衢走,也不拣巷子行,自有个走法,请兄们自去。”因而杨韦二人走了巷子去,王李二人走了通衢。
词曰:
话说杨义臣得了勅旨,便聚将校,择吉行师。兵行数日,直抵济渠口。晓得四十里外,就是张金称在此聚众劫夺,忙扎住了营寨。因尚未识贼人出入途径,戒军不成妄动,差细作探其真假,欲以奇计擒之。却说张金称探听杨义臣兵至,遂自引兵直至义臣堡垒搦战。见义臣恪守不出,求战不能,整天使部下人各式秽骂。如此月余,只道义臣是怯战之人,无谋之辈,何知杨义臣伺其懈弛,密唤周宇、侯乔二将引精锐马骑二千,乘夜自馆陶度过河去埋伏;待金称人马离营,将与我军相接,放起号炮,一齐夹攻。义臣亲身披挂,引兵搦战。金称瞥见官军行伍不整,阵法无序,引贼直冲出来,两军相接,未及数合,东西伏兵齐起,把贼兵当中截断,前后夹攻,贼众大败。金称单马逃奔清河界口,正遇清河郡丞杨善,领兵捕贼,正在汾口处所,擒金称杀之,令人将首级送至义臣营中。金称部下残兵,星夜投奔窦建德去了。义臣将贼营内金银财物马匹,尽赏士卒,所获后代,俱各放回。移兵直抵平原,打击高鸡泊,剿杀余党。
世事浮沤,叹痴儿扰攘,偏地戈予。豺虎何足怪,龙蛇亦易收。猛雨过,淡云流,相看怎到头?细考虑此身如寄,总属蜉蝣。问君胶漆何投?向天涯天涯,南北营求。岂是名为累,反与命添仇。眉间事,酒中休,相逢羡所谋。只恐怕猿声鹤唳,又惹新愁。
张龙答复了李玄邃。李玄邃便向韦福嗣、杨积善身边,取出一百两银子,付与张龙道:“你去与我称开,好分送世人。”又在本身身边,取出五十两一封,走向柜边,在柜上放下,向仆人家道:“烦你做个补救,用钱按例馈送。”店东人道:“这个当得。”走向前说道:“一共十五卷,该银三十七两五钱,上等称头,尽是瓜绞,一厘很多。”付与王伯当收了,余下的银,还了李玄邃。李玄邃将潞绸翻开,花腔普通无二,与张龙分送世人,大家称谢。玄邃又在银包内,取出一两多些一块银子,对仆人家说:“些些酒资,报酬之意。”伯当笑道:“我竟忘了,留七两三分算,也该称出一两多些来酬谢仆人。”一头说,一头称出一两一钱银子,奉与店东人。店东人道:“岂有此理,费了小子甚么力量,好受二位的惠来?”三人你推我却。孙安祖说道:“小弟有一个事理在此:我们大哥,这一两一钱银子,是本该出的,这位兄的那块银子,他既取了出来,怎好又收出来?待弟也出几钱,凑成三金,烦仆人家弄几碗菜,买罈酒来,只算仆人家替我们拂尘,又算一宗小买卖的合事酒,痛饮三杯,岂不两美?”这几个解差,齐声的赞道:“这位爷主张的不差,我们也该贴出些来买酒才好。”八个解差与孙安祖,又凑出两块,安祖把来上戥一称,共三两七钱不足,对仆人家道:“请收去,这是要劳重的了。”仆人家笑道:“这个小子理睬得,先请各位爷到里边去用了便饭,待小子好好的整治起菜来。”孙安祖道:“菜不必拘,酒是要上好的;况是人多,要多买些。”店东人道:“这个天然。”大师各归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