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高鸡泊乃窦建德、孙安祖附高士达居于彼处,早有细作报言:“杨义臣破张金称,乘胜引兵前来,今官兵已到巫仓下寨,离此只隔二十里之地。”建德闻之大惊,对孙安祖、高士达道:“吾未入高鸡泊之时,已知杨义臣是文武全才,用兵如神,但未与之相拒。本日公然杀败张金称,移得胜之兵,来挞伐我等,锐气正炽,难与为敌。士达兄可暂引兵入据险阻,以避其锋,使他坐守光阴,粮储不给,然后分兵击之,义臣可擒矣。”士达不听建德之言,自恃无敌,留疲弱三千,与建德守营,自同孙安祖乘夜领兵一万,去劫义臣营寨。不期义臣预知贼意,调将四下埋伏。
话说杨义臣得了勅旨,便聚将校,择吉行师。兵行数日,直抵济渠口。晓得四十里外,就是张金称在此聚众劫夺,忙扎住了营寨。因尚未识贼人出入途径,戒军不成妄动,差细作探其真假,欲以奇计擒之。却说张金称探听杨义臣兵至,遂自引兵直至义臣堡垒搦战。见义臣恪守不出,求战不能,整天使部下人各式秽骂。如此月余,只道义臣是怯战之人,无谋之辈,何知杨义臣伺其懈弛,密唤周宇、侯乔二将引精锐马骑二千,乘夜自馆陶度过河去埋伏;待金称人马离营,将与我军相接,放起号炮,一齐夹攻。义臣亲身披挂,引兵搦战。金称瞥见官军行伍不整,阵法无序,引贼直冲出来,两军相接,未及数合,东西伏兵齐起,把贼兵当中截断,前后夹攻,贼众大败。金称单马逃奔清河界口,正遇清河郡丞杨善,领兵捕贼,正在汾口处所,擒金称杀之,令人将首级送至义臣营中。金称部下残兵,星夜投奔窦建德去了。义臣将贼营内金银财物马匹,尽赏士卒,所获后代,俱各放回。移兵直抵平原,打击高鸡泊,剿杀余党。
世事浮沤,叹痴儿扰攘,偏地戈予。豺虎何足怪,龙蛇亦易收。猛雨过,淡云流,相看怎到头?细考虑此身如寄,总属蜉蝣。问君胶漆何投?向天涯天涯,南北营求。岂是名为累,反与命添仇。眉间事,酒中休,相逢羡所谋。只恐怕猿声鹤唳,又惹新愁。
现有邪佞在侧,良臣焉用安危。
正说时,听得内里人声喧闹。伯当同安祖拽上房门,走出来看,只见六七个解差,同着一个解官,押着四个囚徒,都是长桎梏链,在店门首柜前坐下。伯当定睛一看,见李玄邃亦在其内;余外的,认得一个是韦福嗣,一个是杨积善,一个是邴元真。并不作声,把眼色一丢,走了出来。李玄邃四人瞥见了王伯当,心中喜道:“好了,他们在此,我恰好算计脱身了;但不知他同阿谁在这里?”正在肚里迟疑,只见王伯当手里捧着几卷绸匹,放在柜上说道:“仆人家,鄙人因缺了盘费,带得好潞绸十卷在此,甘心照本钱卖与你,免得放在行李里头,又沉重,又占处所。”店东人站起家答道:“爷,小店那讨得出银子来?不要说爷要照本钱卖与咱,就是爷们住在小店几天,准折与我们,我们也用不着这宗宝货。”伯当把一卷折开来,摊在柜上说道:“你看,不是甚么假古的货儿哄你们,这都是采选来的,照地头二两五钱好银子一卷,如果银子好,每卷止算还脚解税银一二钱,也罢了。”那一个解官,与几个解差,也走近柜前,拿起绸来看了,说:“端的好绸子,又紧密,又厚重,带到下边去,怕不是四两一卷,可惜没有闲钱来买。”大师在那边唧唧哝哝的议论,只见李玄邃亦捱到柜边来看。伯当睁着怪眼,喝道:“死囚,你也来瞧甚么?量你也拿不出银子,以是犯了罪名。”孙安祖在旁笑道:“兄长不要小觑他,或者他们到有银子要买,亦未可知。”李玄邃道:“客人,你的宝货,量也有限,你若另有,再取出来,我们尽数买你的,不买你的,不为男人。”王伯当对孙安祖道:“二哥,另有五卷在里头,你去与我取出来。”李玄邃走下来,叫过一个老猾狱卒张龙道:“张兄,你这潞绸可要买么?我有十两银子,送与你去买几卷,也承你路上把守一番。”张龙道:“这个不消,你不如买几卷送与惠爷,我才好受你的。”李密道:“我的死期,一日近一日,留这财帛在身何用,不如买他的绸子来,将一半与五十两银子送你惠爷;你们众位,每人一卷;银子五两,送与你们。到京身后,将我们的尸骨埋一埋。你去与我们说一声,如果使得,我别的再酬你十两银子。”张龙见说,忙去与世人说知。这个惠解官,又是个钱钻杀,一说就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