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肝胆向谁是,令人却忆平原君。
安祖细看床上睡的人,身长膀阔,腰大十围,端倪清秀,虬发长髯。安祖推断道:“这朋友亦非等闲之人,待他醒来问他。”店东人已将行李搬到,安祖也要少睡,忙叫小卒翻开铺设,出去拿了茶来。只见床上那汉,听得有人说话,擦一擦眼,跳将起来,把孙安祖高低细心一认,举手问道:“兄长贵姓?”安祖答道:“贱姓祖,号安生。叨教吾兄上姓?”那汉道:“弟姓王,字伯当。”安家传闻大喜道:“本来就是济阳王伯当兄。”纳头拜将下去,伯当仓猝答礼,起来问道:“兄那边晓得小弟贱名?”安祖笑道:“弟非祖安生,实孙安祖也。因前年在二贤庄,闻声单员外道及兄长大名,故此晓得。”王伯当道:“单二哥处,兄有何事去见他?现在可在家里么?”安祖道:“因寻访窦建德兄。”伯当道:“弟闻得窦兄在高鸡泊叛逆,阵容甚大,兄为何不去跟随,却到此地?”安祖又把杨义臣提兵杀了张金称、高士达,乘胜来逼建德,建德扼守饶阳,要弟到京作事一段,述了一遍,问道:“不知兄有何事,单身到此?”伯当见问,长叹一声,正欲开言,只见安祖的伴当出去,便缩住了口。安祖道:“这是小弟的亲信小校,吾兄不必避讳。”因对小校道:“你外边叫他们取些酒菜来。”一回儿承值的取进酒菜,摆放伏贴,出去了。两人坐定,安祖又问。伯当道:“弟有一结义兄弟,亦单二哥的契友,姓李名密,字玄邃,犯了一桩大事,故悄地到此。”安祖道:“弟前日途中遇见齐国远,说要去寻他图些奇迹。现在如何样?为了甚事?”伯当道:“不要提及。弟因有事往楚,与他分离;不料李兄被杨玄感迎入关中,与他举义。弟知玄感是井底之蛙、无用之徒,不去投他。谁知不出弟所料,事败无成,玄感已为隋将史万岁斩首。弟在瓦岗与翟让处聚义,探听玄邃兄潜行入关,又被游骑所获,护送帝所。弟想解去必由此地颠末,故弟在这里等他。谅在今晚,必定到此歇脚。”安祖道:“这个何难?莫若弟与兄迎上去,只消兄长说有李兄在内,弟略略脱手,成果了世人,走他娘便了。”伯当道:“此去京都要道,倘然弄得分裂,反为不美,只可智取,不成力求。只须如此如此而行,方为万全。”
人处承平之世,不要说有家业的,甘守故乡;即如英豪,不遇逃亡技穷,亦只好付之长叹罢了。设或一遇乱离,个个意中要想做一个汉高,人有智能的,竟认做孔明。岂知自傲不真,乃至身首异处,落得惹先人笑骂,故以是识时务者呼为豪杰。然能参透此四字者,能有几人?
天数将终隋室,昏王强去安排。
现有邪佞在侧,良臣焉用安危。
一日走到梁郡白酒村处所,日已西斜,恐怕前程没有宿店,见有一个安客商寓,两人遂走进门。仆人家忙趋出来接住问道:“爷们是两位,另有别伴?”安祖道:“只我们两人。”店东人道:“里边是有一个大间,空在那边,恐有四五位来,又要腾挪。西首有一间,甚是干净,先有一名爷下在那边。三位尽可容得,待我引爷们去看来。”说了,遂引孙安祖走到西边,推开门走出来,只见一个大汉,鼻息如雷,横挺在床上。店东人道:“爷们不过权寓一宵,这里可使得么?”安祖道:“也罢。”店东人出去,搬了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