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韦后无事,在宫中理琴,只见太后一个近侍宫人,名唤上官婉儿,年纪只要十二三岁,边幅鲜艳,脾气和顺;生时母梦人畀大秤而生,道使此女称量天下,后遂颇通文墨,有记诵之功。偶来宫中闲耍,韦后见了便问道:“太后在那边,你却走到这里来?”婉儿道:“在宫中细酌。我不能出来,故步至此。”韦后道:“难道冯、武二人耶!”婉儿点头不语。韦后道:“你这点小年纪,就出来何妨?”婉儿道:“太后说我这双眼睛最毒,再不要我看的。”韦后道:“三思犹可,那秃驴何所取焉!”正说时,只见中宗愤怒忿的走进宫来,婉儿即便出去。韦后道:“朝廷有何事,导致陛下不悦?”中宗道:“刚才御殿,见有一侍中缺出,朕欲以与汝父,裴炎固争,觉得不成。朕气起来对他们说,我欲以天下与韦元贞,何不成,而惜侍中耶!众臣俱为沉默。”韦后道:“这事也没要紧,不与他做也罢了;只是太后如此淫乱何如?闻声冯、武又在宫中吃酒玩耍。”中宗道:“诗上边说‘有子七兮,莫慰母心’;母要如此,叫我也没何如。”韦后道:“你到有这等度量;只是事父母几谏,宁肯悄悄的谏他一番。”中宗道:“不难,我明日进宫去与他说。”到了明日,中宗朝罢,先有宫监将中宗要与韦元贞为侍中并欲与天下,与太后说了。太后道:“这般可爱。”不期中宗走进宫来,令诸侍婢退后,悄悄奏道:“母后恣情,不过一时之乐,恐万代后青史中不能为母后隐耳,望母后早察。”太后正在含怒之际,见他说出这几句话来,又恼又惭,便道:“你自干你的事罢了,如何诽谤起母来?怪不得你要将天下送与国丈,此子何足与事!”遂召裴炎废中宗为庐陵王,迁于房州;封豫王旦为帝,号曰睿宗,居于别宫。统统宫内大小政事,咸决于太后,睿宗不得与闻。太后又迁中宗于均州,益无顾忌,心甚宽畅。又知宗室大臣怨望,心中不平,欲尽杀之。盛开告发之门,有告发称旨者,不次除官。用索元礼、周兴、来俊臣共撰《罗织经》一卷,教其徒收罗无辜。中宗在均州闻之,心中惴惴不安,仰天而祝,因抛一石子于空中道:“我若无不测之虞,得复帝位,此石不落。”其石遂为树枝勾挂。中宗大喜,韦后亦勉强护持之。中宗道:“他日若复帝位,任汝所欲,不汝制也。”这是后事不题。
却说怀义同了三千御林军起行,预先差四五个门徒,扮做游方和尚,去探听但是怀清出家的。众门徒领命去了,本身却渐渐而行。过了几日,只见那四五个门徒同了一个白叟家转来,怀义问道:“所事可有实在么?”门徒道:“文佳天子一个亲随家人,被我们哄到这里,师爷去问他便知。”怀义出来问道:“你是那边人?姓甚么?”那老者道:“莫非老爷不认得小的了?小的姓毛,名二,长安人,当年住在感业寺侧首,做皮匠为活。小的单身,经常家怀清师父热汤茶饭,总承我的。不想被那睦州陈仙客王爷,到寺中拐了六师父,竟往睦州蓄了发,做了伉俪,小的也只得随他去了。”怀义问道:“他们有甚么本领,利用得这些人动?”毛二道:“那陈仙客,喜的是咒诅邪术。不想遇着六师父更聪明,把这些书符法门,练习精熟,实在效验。故此远近男女晓得,都来降服皈依。”怀义道:“你知陈仙客勇力如何?”毛二垂泪道:“老爷,我们的主儿已死,还要问他甚么勇力?”怀义闻声喜道:“几时死的?”毛二道:“前日被薛仁贵来剿他,不料路上撞见,黑夜里杀进寨来。我那仆人正在睡梦中,不及穿甲,被他杀了。”怀义道:“你这话不要调谎。”毛二道:“小的如果调谎,任凭老爷正法。”怀义道:“你现在要往那边去?”毛二道:“小的要去报知王爷的死信。”怀义道:“你不晓得,你文佳天子与我是亲戚。”毛二道:“小的如何不晓得?”怀义道:“朝廷晓得他造反,故此差我来招安。你今要去报知他崇义王死信,可同我的人去,他便明白了。”说罢,怀义就写了一封书,一件东西,付与四个门徒。又丁宁了一番,门徒同毛二起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