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好几日,阳春光方获得余须回报。本来那阳春光,也于路上跌坏了右臂,故而归迟。公主既得了须,非常欢乐;正拿在手中细看,却又捣蛋,一顷刻香风又起,又把须儿吹入空中去了。香风过后,继以暴风,将庭前树上开的花草,尽皆吹落,不留一朵,众俱大骇。有词为证:
一日同中宗南山出猎,张柬之五人随骑而行,到了山中幽僻之处,五人上马奏道:“臣等幽怀向欲面奏,因耳目浩繁,不敢开口;今局势已迫,不能再隐。臣思陛下年德皆备,太后惑二张言语,贪位不还。近闻二张宠幸过分,太后欲将宝位让与六郎,万一即真,则置陛下于何地?臣等情急,只得奏闻。陛下筹之。”中宗闻言大惊道:“为今何如?”柬之道:“直须杀却张武乱臣,方得陛下复位。”中宗道:“太后尚在,怎生杀得?”柬之道:“臣定计已久,无烦圣虑,但恐轰动圣情,故先与闻。”中宗道:“二张可杀;武氏之族,系我中表之亲,望看太后之面留之。”柬之道:“臣兵至宫闱,不遇则已,如或遇着,恐刀剑无情,不能自主。”中宗道:“孤若得位,反周为唐,当封汝等为王。”柬之称谢。遂草草猎毕而回,归至朝门,各各散去。中宗回至宫中,刚好武三思那日晓得中宗出猎,正与韦后在宫玩耍,见摆布报说王爷返来,三思惊得身子颤栗。韦后道:“不须惊骇,我同你在外头书室里去打一盘双陆,他出去瞥见了,包你不说一声,还要替我们指导。”三思没何如,只得随韦后出来,坐了对局。中宗走出去,瞥见笑道:“你两个好安闲,在此打双陆。”三思忙下来见了。中宗道:“你们可赌甚么?”韦后道:“赌一件玉东西。”中宗坐在中间道:“待我点筹,看你们谁赢。”下了两局,大师一胜一北,第三盘倒是三思输了。中宗道:“甚么玉东西,拿出来。”三思道:“粗蠢之物,陛下看不得的,他日还要与娘娘复局。天已昏黑,臣要归去了。”中宗道:“彻夜且在此用了夜宴,然后归去何妨?”
太后被柬之等迁到上阳宫去,思惟前事,如同一梦,经常堕泪,得病起来,日加沉重。三思心上不美意义,只得进宫去问候,见太后睡卧,色彩黄瘦,不堪骇叹道:“臣因多故,不便经常进宫,不料圣容肥胖如此。”便把手来着体抚摩。太后对三思道:“我的儿呀,你好久不出去,可知我病已入膏肓,只在朝夕要长别了,不知我宗族能够保全否?”三思道:“不必陛下忧烦,圣上已面许生全武氏,尊体还当着意调摄,天然病愈。”三思又诉张柬之等凶暴,以是不能时进宫来,说罢大哭。太后叹一声道:“儿呀,近闻得韦后与你私通,甚是欢爱,你去诉与他知,叫他设想,除此五恶,我属可高枕矣。”三思点首,太后道:“你去请皇上来,我有话叮咛他。”三思出去,与中宗说知;中宗忙到上阳宫,太后丁宁了一回。过了两日,太后驾崩,中宗颁诏天下,整治丧礼不题。
且说当时朝中大臣,自狄仁杰身后,只要宋璟极其朴重,丰采可畏,太后亦还礼之,诸武都不敢怠慢他。至于张易之、张昌宗两个,其畏惮宋璟,与向日畏惮狄仁杰普通。当初狄仁杰存日,适海国进贡一裘,名曰集翠裘,乃集翠鸟身上软毛做成的,最轻暖鲜丽,是一件奇珍可贵之物。张昌宗见而欲之,恃爱乞恩求赐,太后便把来赐与他。昌宗谢了恩,便就御前穿戴起来,太后看了笑道:“你着了此裘,越觉娇媚了。”昌宗欣欣对劲。适狄仁杰入宫奏事,太后既准其所奏之事,意欲引仁杰与昌宗密切,因见几案之上,有棋局棋子,遂命二人对坐弈棋。二人领旨,相互坐定。太后道:“棋高者用白棋,昌宗棋颇高。”仁杰起家奏道:“臣自傲是精白一心,涅而不淄之人,弈虽小数,愿从其类,请用白者。”太后道:“任卿取用可也,但你二人,须各赌一物,今所赌何物?”仁杰道:“请即赌昌宗身所穿之裘。”太后道:“卿以何物为对?”仁杰道:“臣亦即以身所穿紫袍为对。”太后笑道:“此集翠裘,价逾令媛,卿袍安能与相抵?”仁杰道:“此袍乃大臣朝见奏对之衣;昌宗此裘,乃嬖佞宠幸之服。以袍对裘,臣犹不屑也。”太后闻言,笑而不答,昌宗心赧气沮,遂累局连北。仁杰即对御褫其裘,披于身上,谢恩而出出至光范门,便脱下来,付家奴服之而归。太后知之,亦置不问。是以群小都畏惮他。在廷君子,如张柬之、桓彦范、敬晖、袁恕己、崔元暐等,又皆仁杰所荐引,与宋璟共矢忠心,誓除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