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同王小二走到三义坊一个大姓人家,门旁黑直棂内,门挂“隆茂号当”字牌。径走出来,将锏在柜上一放,放得重了些,仆人就有些恨嫌之意。“呀!不要打碎了我的柜桌!”叔宝道:“要当银子。”仆人道:“如许东西,只好算废铜。”叔宝道:“是我用的兵器,如何叫做废铜呢?”仆人道:“你便拿得他动,叫做兵器。我们当久了,没用他处,只好熔做家伙卖,却不是废铜?”叔宝道:“就是废铜罢了。”拿大称来称斤两,那两根锏重一百二十八斤。仆人道:“朋友,还要除些折耗。”叔宝道:“上面金子也不算,有甚么折耗?”仆人道:“不过是金子的风景,那边作得帐!何况那两个把子,算不得铜价,化铜时就烧成灰了。现在是铁枥木的,觉重。”叔宝却慷慨道:“把那八斤零头撤除,作一百二十斤实数。”仆人道:“这是潞州出产的去处,好铜当价是四分一斤,该五两短二钱,多一分也不当。”叔宝算四五两银子,几日又吃在肚里,又不得回籍,仍然拿归去。小二已有些不悦之色。叔宝回店,坐在房中迷惑。
却说叔宝牵马到西营市来。马市已开,买马与卖马的天孙公子,来往络绎不断。看马的驰骤杂沓,不计其数。有几小我瞥见叔宝牵着一匹马来,都叫:“各位让开些,穷男人牵了一匹病马来了,不要挨倒了他。”合唇合舌的调皮。叔宝牵着马在市里,倒置走了几次,问也没人问一声,对马叹道:“马,你在山东捕盗时,多么精干!如何本日就低头沮丧到这般风景!叫我如何怨你,我是多么的人?为少了几两店帐,也弄得低头沮丧,何况于你!”常言道得好:
雄信进庄来,立在大厅滴水檐前。叔宝见仆人立在檐前,只得站立于月台中间。雄信叫部下人,牵马到槽头去,上引些细料来回话。未几时,部下向仆人耳边低声答复道:“这马狠得紧,把老爷胭脂马的耳朵,都咬坏了。吃下一斗蒸热绿豆,还在槽内里抢水草吃,未曾开口。”雄信暗喜,乔做情面道:“朋友,我们部下人说,马不吃细料的了。只是我说出与你三十两银子,不好失期。”叔宝也不知马吃料不吃料,随口应道:“但凭尊赐。”雄信出来取马价银。叔宝却不是阶下服侍的人,进厅坐下。雄信三十两银子,得了千里龙驹,捧着马价银出来,喜容可掬。叔宝久不见银,见雄信捧着一包银子出来,比他得马的欢乐,却也半斤八两。叔宝莫非这等局量褊浅?他倒是个孝子,久居旅邸,思惟老母,日夜折磨。今见此银,得以回家,就如见母的普通,不觉:
未知雄信袖银的意义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王小二就是逼命普通,又走将出去,向叔宝道:“你白叟家再寻些甚么值钱的东西当罢!”叔宝道:“小二哥,你好呆!我公门中门路,除了随身兵器,莫非带甚么金宝玩物不成?”小二道:“顾不的你白叟家。”叔宝道:“我骑这匹黄骠马,可有人要?”小二道:“秦爷在我家住有好几时,再未曾说这句,说甚么金装锏,我这潞州人,真金子还认做假的,那晓得有效的兵器!若提及马来,我们这里是旱地,若大若小人家,都有脚力。我看秦爷这匹黄骠,倒有几步好走,如果肯卖,起初回家,公事都完了。”叔宝道:“这是就有银子的?”小二道:“马出门就有银子进门。”叔宝道:“这里的马市,在如何地点?”小二道:“就在西门里大街上。”叔宝道:“甚么时候去?”小二道:“五更时开市,天明就散市了。”小二叫老婆清算晚餐与秦爷吃了,明日五更天,要去卖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