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去掰,纹丝不动,狠下心拔下头上玉簪来撬,将他两根手指撬开一条裂缝,才窥见他攥握在手内心的东西。
白厉停停止,拾起一枚灯匙,加了些鲸油出来。
一曲未毕,他便已倒在了龙墀之下,笛子骨碌碌的滚到一边。
我在棺木里见到了他。确如白厉所言,脸孔全非。
我狠恶的咳嗽起来,肺腑收回阵阵浊音。
笛音如泣如诉,像鸟儿的悲鸣。
我立即命白延之严守北境,未出三日,公然,乌绝王举兵南下,突入边关,与西北候白延之交兵于冀北,其势如虎狼,用兵奇绝,麾下堆积九国精锐之士,竟打得未有败绩的白延之节节退败,烽火从冀洲伸展下来,一起进逼中原要地。
萧煜没推测我会用以假乱真这一招,措手不及,他毕竟年青尚轻,不敌我的欲擒故纵,不敌我的帝王之怒。尚方宝剑赐与了李修斩杀逆臣的权柄,连越太尉与俪妃也没法救他,我恩威并施,未命李修将他当场□□,而派人赐了他好酒黄牛。
有些不成熟之处,倒是大胆创新,值得一试。
白厉在我耳畔严峻地低唤, 仿佛我已经将近死了。
我不想面对他,更不想承认他是我的生父,承认我是我的母妃与他偷情生下的孽种,一个不为萧氏皇室所容的存在。
“陛下, 陛下要保重身子,节哀。”
遵还是理,我身为天子,需将这灾害转嫁给一人。这一人,没有谁比身为镇国公的萧煜更加合适的了。这日,我坐着轿辇上朝,谎称登山去摘星阁时出错摔伤,命翡炎在殿前设坛,大肆鼓吹荧惑守心之事,闹得满朝皆知,当日便传遍了冕京。
“放心, 朕死不了。”我笑了笑,衰弱的答复。
他手一颤,朝我看来,有些怔忡,仿佛在吃惊我会说这类话。
萧煜死的这日,白延之送皇后乌伽进宫,白家军驻守皇宫表里,护我全面,我遵循传统迎乌伽入主东宫,还是奉为皇后,以安宁魑族王廷,暂保承平。以后,我便以萧煜为缺口,将越党权势连根撬起,贬太尉越渊为昔洲刺史,罚守边关,将萧煜之母,越渊之女俪妃与他一并远逐;命白辰顶替太尉之职,兼任司徒,内阁首辅,升李修为辅国公,刑部尚书,又重赏此次建功的萧默与萧璟,同时减弱二者兵权,别离赐李修之女与白氏郡主予他们结婚,并在冕京为二人分设宅邸。
可我如此病态,如何能让朝中众臣瞥见?莫非要让他们看着我坐轮椅收支大殿?白厉如何还没将翡炎的心头血取来?
“好,公主和皇后,她们会成为朕今后翻盘的首要棋子。”我咳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朕昏倒期间,朝中环境如何?”
替帝王而死,比谋逆之罪要光荣很多。
我现在晓得了答案, 可他却不在了。
若其一统西域,就不会只满足屈居西域,必将南下威胁冕国。
他被擒时公然拿出那圣旨,想要与我玉石俱焚。
可这三年,西域倒是动乱不安。
甚么也没有。
这无异于一纸战书。
颠末一番清算,朝中局势渐趋安稳。
“独儿,你返来了?”
我伸手朝那笔迹抚去,眼中盘桓多日的一滴泪,终究落下。
此兆虽是恶兆,来得却很及时。
可悲也。
萧煜饮下毒酒的时候,我就坐在龙椅上看着。他身着白袍,头发披垂,脸上再也没了皇宗子的傲气,仰脖将酒一口饮下,一双颀长的鸾目死死地盯着我,嘴角垂垂滲出玄色的血来。
如此合情公道,满朝高低,无人敢上奏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