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老张轻哼一声,道,“畴前乱世之时,朝廷每年须得破钞巨力,抽调徭役疏浚河道,水患勉强可治。后战乱数十年,无人管理,各处河道淤塞,则如痼疾发作。现在的朝廷,拨下的赋税连肥私都不敷,所谓治水也不过说说罢了。”
但在老张面前,便无这等停滞。
“曹叔乃心善之人,一贯仁厚。”我感慨道:“他一贯恭敬我祖父,相逢以后,他也说要与我一道去淮南祭告。不想他现在倒是去了荆州,我到了祖父墓前,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老张道:“我少时离家在外多年,口音已改。然若要说乡音,仍可流利。”
老张道:“从雒阳来。”
我走出房门时,他已经在打水喂马,精力抖擞。
他看看我,目光安静,一笑:“不过是些经商之事。女君那日也看到了,先内行下帮佣甚多,天然有一份大师业。不过女君放心,先生答允之事,他假以光阴必会办到,不必急于一时。”
“哦?”我说,“也不知他忙于何事?”
“甚本分耕户!”麻子脸中间的一个大汉嚷道,“你那马车这般好,一看便不是甚么本分人家用的!”
老张仍如昨晚普通,东拉西扯滚滚不断,而吕稷则仍然不发一语,若非转头看到他,我经常会忘了另有这么一小我。
我给了仆人家三十钱, 让他多备些酒, 都放在老张和吕稷的案上。
“雒阳?”麻子脸嘲笑一声,“那般销金之地,尔等定是带了很多金饰,十足留下来做过盘费。”
老张忙道:“豪杰明鉴,老叟三人皆本分耕户,那里有甚金饰。”
“昔日听你说话,倒是不像。”
老张叹口气,道:“有了水患,便又要有很多流民。”他“啧啧”摇了点头,“也不知何时是头。”
我想起昨夜起家去取褥子时,看到他睡在屋外的檐下,且睡得浅,我才开门,他就坐了起来。那般警悟之心,倒不像是专为保护我而为之,而是日积月累的风俗。吕稷是南边口音,但与老张分歧,更方向吴越一带。昨日晚膳时,老张跟我说他当年是遭受了几近轻生的变故,也不知到底是何变故……
我说:“岂不闻亲兄弟明算账,你给了我两个帮手, 莫非还不算情面?”
春季的暮色比夏季来得更快。
我说:“淮南自古水患很多,不过倒是未传闻门路断绝。”
老张昨夜喝了需多久,起得最晚。不过他没有担搁,用过早膳以后,带上些面饼充作糗粮,便去备车。我与仆人结清了留宿的钱以后,登车上路。
老张马上不再多说,对我笑笑:“女君,归正先生是好人,你晓得也就罢了。”
我哂然。想起曹叔当年被祖父收留的事,再看看现在,他这般行动,倒像是担当了祖父的衣钵。
我暗自摸了摸车舆内侧,我和老张的刀都好好地放着。
我猎奇地对老张道:“我在槐树里时,便听你称曹叔先生,称阿麟公子,不知有何原因?”
说罢,我又与老张聊了聊雒阳克日街头巷尾的贩子八卦。老张说开了今后,倒是健谈。我与他聊得入港,不时给他添酒,老张亦不推拒,尽皆饮下,面上渐有了晕红之色。
“淮南甚好。”老张道,“我当年路过一次,曾在郡城中吃过一次淮南豆腐,那味道,啧啧……”
见他这般对峙,我笑了笑,道:“这般说来,曹叔与阿麟皆恭敬于你,你便也是我长辈,一点情意又何言见外。”说罢,我笑吟吟地替他和吕稷将酒杯斟满,又给本身斟了一杯,双手捧起,“本日劳累,此酒聊为洗尘,还望二位切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