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不晓得,”中间另一人道,“定是盼着王师也染上疫病,以毒攻毒,不然将军何故令我等扼守?你莫靠近便是了。”
我想我那位记下此事的先祖约莫也不是甚么端庄人,竟晓得了这么很多。
公子没有抬眼,半晌,道:“我在想秃发磐和他的兵马都去了那边。”
公子点头:“对秃发磐切不成粗心。你可还记得在雒阳时,谢公子所言?前凉州刺史程靖与其交兵时,便是为疑兵所诱,冒进被围,乃至得胜。”
“恰是。”我笑笑,“我自幼受教,不管读书识字,皆祖父亲身传授。”
鲜卑人在城头往下射箭,但抵当了不到半个时候,便逃脱不见了。雄师等闲地撞开城门,涌入遮胡关。
桓瓖道:“一定。”
说来悲伤,荀尚对沈冲非常虐待,闻知他没有贴身侍从,当日便给他派了两个手脚勤奋的小卒,我便再也不必服侍他起居了。这导致我再也没有了独处的借口,只能在公子去找沈冲,或者沈冲来找公子的时候才气见他。
“何必良策。”桓瓖说罢,指了指关城上,“你二人看那城楼,可见得保卫?”
我说:“鲜卑人不是都崩溃了?连遮胡关也不战自退,逃得无影无踪。”
我偷瞥着他的脊背,心中长叹,前人和鲜卑人都这般懒,也不晓得将这个关城做得再大些。那样,我能陪他走到早晨了……
“骠姚校尉,领二千兵马。”桓瓖看着公子暴露讶色,慎重地叹口气,不无怜悯道,“你朝思暮想要当霍骠姚,可惜不姓荀。”
“公子仍狐疑鲜卑人有诈?”我将一杯茶放到他案前,问道。
“公子过誉。”我委宛道。
“恰是如此,才更该防备。”公子道,“鲜卑人每战崩溃,则无从毁灭,月余来,鲜卑人并未因战事折损兵马。遮胡关易守难攻,鲜卑人就算为疫病重创,何故不战自溃?停顿如此等闲,殊为可疑。”
“那谁知,许是鲜卑蛮夷不晓得。”
公子道:“要甚根据?派出标兵去寻,总有踪迹。”
“那边去不得。”他朝我挥挥手,“将军有令,不得近前。”
“是何名姓?”
沈冲点头,道:“我观你常日言语,晓得之事甚为博识,但是你祖父之故?”
“渎职?”桓瓖笑起来,“你一个主簿,有甚职可渎?是丢了文书还是忘了记将军用膳吃了几口肉?”他拍拍公子的肩头,“劝你想开些,我等既为叨光而来,便循分些,每日吃吃喝喝等着回雒阳。如荀凯那般敢在将军帐中猖獗言语的人,乃真为建功而来,方才有职可渎。”
公子非常不平气。
我以为他这话非常真知灼见。祖父听到也定然欢畅。但做人总要谦善些,特别是在快意郎君面前。
我笑笑:“我无事可做,四周逛逛。”
遮胡关位于凉州东北,曾是抵抗胡虏的流派,故名“遮胡”。前朝以来,中原陵夷,河西的西鲜卑和羌人垂垂势大,侵袭凉州,遮胡关亦一向落在了西鲜卑手中。
“霓生,我记得你是淮南人,是么?”沈冲忽而问道,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你说那些做甚。”宴后回到居处,桓瓖无法地对公子道,“他是主帅,定策天然是他,你当众质疑,难道拂他脸面?若换了别人,只怕早已遭他面斥。”
“本来如此。”公子点头。
“你在此处做甚?”沈冲问。
我说:“便如公子所言,秃发磐有何狡计?”
虽仍值夏季,可河西的气候全然不似中原般,太阳晒在头顶,也全无溽热之感。我跟着沈冲踱着步子,看着四周行动仓促的军士,地上,两个影子一长一短,如同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