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人道的阉货,比谁都爱这些声色犬马的艳事,蒋杰听得筋松骨软,想着回汴京前,要叫小金灵穿戴尼姑袍奉侍本身,但职责在身,他得劝公主从速阔别花台,公主不久便要尚驸马,传出去还得了。
小金灵好像色空附身,媚诱无边道:「奴把法衣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夜深沉,单独卧,起来时,单独坐。有那个,孤凄似我?似这等,削发缘何?恨只恨,扯谎的僧和俗……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阔别却,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肯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这个唐伯虎真是不拘一格的罕世奇才,另有他不敢做的事吗?」
只准人愁秋,不准人思春,女子未免活得太憋屈。
花台下的人们全疯了,金花像是不要钱似地,被掷到台上,夫子庙降起前所未见的漫天花雨,打赏声四起,五十、一百的接连不竭,单一犒赏虽不如洪廷甫,但胜在数量多。
不畏世俗目光,几句话便说尽,长伴青灯古佛的清冷孤单,哀怨至深,一双媚眼却如娇合,丹唇逐笑分,一颗春情就要裂衣而出,叫人好不心疼。
收了水袖又道:「小尼,赵氏,法名色空。自幼在仙桃庵削发,整天烧香念佛;到晚来,孤枕独眠,好不苦楚人也。」
在这世上,岂容得女子放纵七情六欲,有,也得压着、藏着、秘而不宣,说不得,做不得,不然便成了行奸卖俏的下作人。
小金灵笑而不语,她比谁都清楚这是谁的功绩,在报仇之前,风景面子一次,也不枉来过人间一遭,倒是起了沉沦,不为了浮名,为了心尖上的可儿儿,唐寅。
戏未开唱,便以色迷了无数男人的心窍。
即便是一场戏,也要受尽万夫所指。
「交出李莺,饶你们不死。」
听兴正浓,被人无端搅乱,世人不乐意了,摈除那名假道学的士子,方才翠玉坊湘绿跳的胡人艳舞,露屁股,露胸的,没听他说个半句,小金灵仅是说说就下贱鲜耻。
小金灵方脱十六,未满十八,解释色空毫无违和感,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皓齿娥眉,盼倩淑丽,道袍也包不住的芳华胴体,在妍姿艳质的身材下,引燃民气里的情火,越烧越旺,花台下好像一片汪洋火海,热的让人忘了秋凉。
清脆的笛声奏响,小金灵袅袅婷婷走至台前,菩萨低眉地,慈爱纯洁俯瞰世人一眼,拂尘斜指,回身面向一尊观音像,一扭一摆走到端放一只木鱼的矮桌前坐下,念叨:
剎那间,花台下的女子,除了陪客喝酒的歌妓,青楼的女众,搭棚子做买卖的行商,仅剩袁绒蓉、秋香,和由保护层层包抄的柔福帝姬。
「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呸,不要脸的浪蹄子,也不怕佛祖降罪,用天雷劈死妳。」
「无耻。」
「找死。」
细心一看道袍的色彩又素净显眼,与修道人崇尚的简朴素洁有异,满身无处不媚的美人,打扮成化外之人,别有一番风情,像是一只狐狸精使了妖法,幻变成小尼姑引诱凡人。
「唐伯虎荒唐贱秽,公主您乃万金之躯,岂能听这等淫邪之音,太后晓得了定然不喜,会指责老奴侍主不周。」
伴同费俊立到江宁的军士全打过仗,远比普通兵士悍勇,不因为对方人多而怯战。
「好了,被我逃下山来了。」
流了泪,并非喜极而泣,泪水里的咸涩痛苦,饱含对彼苍玩弄的控告,对唐寅的难舍难分。
戏到序幕,小金灵行至花台边沿,手往唐寅一比,满怀等候地唱道:「但愿生下一个小孩儿,却不道是欢愉煞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