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红莲不置可否,只是道:“所谓修行,向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哪怕是白纸黑字,明载于文籍之上,先人仍然会有迥然分歧的解读。比方道门有言,贤人不死、悍贼不止。此语奥妙,历代魔门先贤皆是极其推许,却又解释不一,此中有一名前代祖师的注释最得我心……”
至于魔宗门人兴风作浪、巧取豪夺、残暴嗜杀、敲骨吸髓之类的罪过,江湖上地点多有,世家大族见怪不怪,大伙儿都一定洁净到那里去,反倒是主要了。
刘屠狗眨了眨眼睛,笑道:“如此说来,上古练气士近乎灭亡以后,现在之修士,不管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都是占有天下之气运、世人之扶养以成绩己身喽?”
“另有一些传承长远、秘闻深厚的宗门,能够审时度势、另辟门路,见天时不再、天时不敷,便取人和。以灵山为首,于名山大城当中遍修宫观、塑造神灵、广布道义,由道门而成玄门,靠着无数信众扶养积少成多,时至本日,仅是神通便有三位之多。只不过,道门和玄门、信道和信神,一字之差,倒是天壤之别。弄不清这一点,离神愈近,只会离道愈远。”
“蛮夷之地,龙气不入大周,现在有没有天人我不晓得,但大周高低垂涎已久,二百年前如是,今时本日一样如是。天下之纷争,大半皆由此而来。”
窦红莲超出他,径直向殿内走去,边走边道:“你入住此殿,想来是抚玩过此中的壁画了?”
“天人、贤人……长生久视?”
刘屠狗闻言有些惊奇,不成想这个魔门出身的少女对道门如此知根知底,可转念一想,又觉理所当然,倘若连这些都不清楚,魔门只怕早就灭门了。
窦红莲一顿,很有深意地看了刘屠狗一眼:“除了不受姬室招安、不占名山龙脉、不靠族群扶养、不传道立名的病虎石原,谁敢说本身是以力证道?神通尚且如此,天人就更不消说了。当然,许是我孤陋寡闻、陋劣无知,未曾听过那些以力证道的前辈大能名号也未可知呢。”
刘屠狗恍然大悟,脸上虽不动声色,心头已是喜不自胜。气运之道、修行之秘,俞应梅、南史椽等人也曾提及,却都没有窦红莲说的这么透辟了然。
刘屠狗迈步跟上,见窦红莲的目光落在已无神像的底座上,不由笑道:“这灵山的徒子徒孙过分惫懒,神像前连个神位也无,竟是不知这位祖师的名讳。”
窦红莲也跟着笑道:“死人?遍数当世,又有几人能比得上这两个死人?”
她意味深长隧道:“这等谈吐在魔门当中司空见惯,也算不得甚么。刘都统想不想见地一番魔门南宗画龙堂的手腕?”
迎着对方尽是切磋和核阅意味儿的目光,刘屠狗洒然一笑,回道:“两个死人有甚么好学的?”
但是窦红莲察言观色,天然看得出刘屠狗的赞叹竟是发自至心,这就很风趣儿了,心道这位病虎山二爷公然不是甚么善男信女。
窦红莲却少见得没有幸灾乐祸,只是幽幽隧道:“上古之时,史册上另有贤人踪迹,现在我辈先人已不知如何成圣,乃至很多人猜想贤人只是尊荣,而非修行境地,以为周天之下,天人便是至高。灵山复兴至今何止千年,悠悠光阴已过,即便天人,当真能长生久视?”
刘屠狗却答非所问道:“除了姬家神主,这世上另有几位天人?”
闻言,刘屠狗抚掌赞叹道:“化别人文籍为己用,魔门能传承至今,公然有其独到之处。”
她神情庄严,当真隧道:“道者,盗也。是故所谓修者,皆蛀虫也!凡称神通者,皆硕鼠也!号曰天人者,皆贼也!窃六合众生之灵机而成一己之私,示人曰:吾道成矣!其唯贤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