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神通而任心治,尧不能正一国;去端方而妄意度,奚仲不能成一轮;废尺寸而差短长,王尔不能半中。使中主守神通,拙匠执端方尺寸,则万不失矣。君人者能去贤巧之所不能,守中拙之所万不失,则人力尽而功名立。夫人主不寒隙穴,而劳力于赭垩,暴雨疾风必坏。不去眉睫之祸,而慕贲、育之死;不谨萧墙之患,而固金城于远境;不消近贤之谋,而外结万乘之交于千里。飘风一旦起,则贲、育不及救,而交际不及至,祸莫大于此。当今之世,为人主忠计者,必无使燕王说鲁人,无使近世慕贤于古,无思越人以救中国溺者。如此,则高低亲,内功立,外名成。明君之以是建功成名者四:一曰天时,二曰民气,三曰技术,四曰势位。非天时,虽十尧不能冬生一穗;逆民气,虽贲、育不能尽人力。故得天时,则不务而自生,得民气,则不趣而自劝;因技术,则不急而自疾;失势位,则不进而名成。若水之流,若船之浮。守天然之道,行毋穷之令,故曰明主。人主之患在莫之应,故曰:一手独拍,虽疾无声。人臣之忧在不得一,故曰:右手画圆,左手画方,不能两成。故古之能致功名者,世人助之以力,近者结之以成,远者誉之以名,尊者载之以势。如此,故太山之功长立于国度,而日月之名久着于六合。此尧之以是南面而守名,舜之以是北面而效功也。
主道
主之所用也七术,所察也六微。七术:一曰众端观光,二曰必罚明威,三曰信赏尽能,四曰一听责下,五曰疑诏诡使,六曰挟知而问,七曰倒言反事。观听不参则诚不闻,听有流派则臣梗阻。爱多者则法不立,威寡者则下侵上。是以科罚不必,则禁令不可。赏誉薄而谩者下不消,赏誉厚而信者下轻死。问者曰:“申不害、公孙鞅,此二家之言孰急于国?”应之曰:“是不成程也。人不食,旬日则死;大寒之隆,不衣亦死。谓之衣食孰急于人,则是不成一无也,皆摄生之具也。今申不害言术,而公孙鞅为法。术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操杀生之柄,课群臣之能者也,此人主之所执也。法者,宪令着于官府,科罚必于民气,赏存乎慎法,而罚加乎奸令者也,此臣之所师也。君无术则弊于上,臣没法例乱于下,此不成一无,皆帝王之具也。”
起乱
闻古扁鹊之治其病也,以刀砭骨;贤人之救危国也,以忠拂耳。砭骨,故小痛在体,而长利在身;拂耳,故小逆在心,而久福在国。故甚病之人利在忍痛,猛毅之君以福拂耳。忍痛,故扁鹊尽巧;拂耳,则子胥不失。寿安之术也。病而不忍痛,则失扁鹊之巧;危而不拂耳,则失贤人之意。如此,长利不远垂,功名不久立。明主之道忠法,其法忠心,故临之而治,去之而思。尧无胶漆之约于当世而道行,舜无置锥之地于后代而德结。能立道于往古,而重德于万世者之谓明主。圣王之立法也,其赏足以惩恶,其威足以胜暴,其备足以必完法。法治世之臣,功多者位尊,力极者赏厚,情尽者名立。善之生如春,恶之死如秋。故民劝死力而乐纵情,此之谓高低相得。托天下于尧之法,则贞士不失分,奸人不幸运。寄令媛于羿之矢,则伯夷不得亡,而盗跖不敢取。尧明于不失奸,故天下天真;羿巧于不失发,故令媛不亡。服虎而不以柙,禁奸而不以法,塞伪而不以符,此贲、育之所患,尧、舜之所难也。故设柙,非以是备鼠也,以是使胆小能服虎也;立法,非以是避曾、史也,以是使庸主能止盗跖也;为符,非以是豫尾生也,以是使世人不相谩也。不恃比干之死节,不幸乱臣之无诈也;恃怯之所能服,握庸主之所易守。当今之世,为人主忠计,为天下结德者,利莫善于如此。故君人者无亡国之图,而忠臣无失身之画。闻古之善用人者,必循天顺人而明奖惩。循天,则用力寡而功立;顺人,则科罚省而令行;明奖惩,则伯夷、盗跖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