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寒山欲言又止,嘴角微微抽搐。
固然人声喧闹,木台甚高,世人仿佛都听到了“嘶嘶啦啦”的皮肉焦糊声。本来一动不动的白狐,“嗷”的厉叫,奋力挣扎,捆绑前臂的铁链绷得“咯咯”作响,八条狐尾根根竖起,就连木台都跟着震惊,四根台柱“吱嘎”摇摆。刘易道将签条丢进炭盆,从怀中取出一张画满红色标记的黄表纸,蘸着狐血贴在白狐额前,嘴里念念有词。
拾得怔住了,嘴角颤抖着,猜疑地愣住脚步:“他们……他们是……他们怎能……”
“你要做甚么?”
“到底是捉妖师,今儿算是开了眼界。”
何为佛?
“兄弟,那是……那是……素衣啊!不可、不可、不可……”拾得茫然呆立,眼角涌出一层水雾,遮住了眼睛,遮住了高台,遮住了六合。
“这么多人到哪儿寻得?素衣见不得血,该是……”拾得话音未落,只见刘易道从炭火盆里抬起铁签,将烧红的签条狠狠攮进白狐毛茸茸的胸口。
“还想捞几条鱼给你母亲炖汤喝。”拾得大感遗憾地撇撇嘴,“这么多人,别说是鱼,就算是条虾米,也剩不下了。”
拾得体味不到寒山话中之意,站在人潮前面,四周找着素衣。正在此时,湖边炸锅似得一声呼啸:“祭湖开墓!”
拾得、寒山二人听得世人群情纷繁,也不好多问,运足目力望着高台,双双倒吸一口冷气。
“兄弟!拾得!你听我说!”寒山死命抱住拾得,“现在,木台上,是狐妖,不是素衣!你若情急用事,便是与数百报酬敌,便是应战人间人伦!”
“我因聪明引得书院门生猜忌,倍受欺侮,与你诉说心中苦闷,人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若那边治乎?”寒山挣扎起家,板着拾得脖颈,强行把他的视野从木台上的妖狐移开,“还记得你是如何欣喜我么?你说,只要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何况,任何妖术,也不能把人变成这么大一只白狐……素衣,真的是……”
“你可见到素衣?”寒山双眉舒展,冷峻的面庞笼了一层凄冷月芒。
台上,摆布各立尺余粗的木柱,看纹理仿佛是桃木,最是镇邪祛祟。桃木中间,捆着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巨明白毛狐狸,洁白似雪的外相凝涸着乌玄色的血渍。潮湿的夜风猎猎作响,八条红色狐尾好似雪浪连缀起伏。两条狐爪摆布斜竖悬起,被手指粗细的铁链紧紧勒进腕子,殷红的鲜血“滴答滴答”落在木台。
“老话说得没错,貌美多妖孽!传闻让夫差亡了国的西施,也是个狐媚子化作人形。”
人群被父子俩大义凛然、忍辱负重的豪气打动,纷繁竖起大拇指喝采。豪情丰富的女子们,捏着袖角擦拭眼泪,交头接耳刘家父子的义举,只恨早生了几年,不然必嫁入刘家,以续猎妖师香火。当然,刘家偌大师产,是她们首要会商的内容。
“非论产生甚么事,不要有任何行动!”
话说到这儿,刘易道面色悲戚,硬挤出几滴眼泪。刘凤然站在木台下,抬着麻脸挥动鸭掌似的手掌,神采非常正气凛然:“阿爹莫难过!孩儿虽残疾,猎妖初志从未窜改。今捕获孽畜,值了!”
“你看,狐妖长了八条尾巴。晓得不?长到九条,就成了狐仙,专门吸吮男人精血。”
“自从刘易道捞上金盏,青山湾埋没帝王冢的动静早就传遍江南。”寒山左手拇指搭着中指,冷静算计半晌,“有一则传说,吴王阖闾身后,夫差为其建疑冢三处,最驰名的当是虎丘剑池那座。阖闾生前爱剑,夫差将三千名剑为其殉葬于真墓。此中,有一柄剑,削金断玉,锋利非常。更奇异的是,此剑颇具神性,可映照人间妖物,凡人的宿世当代,名曰‘辟邪’。这一千多年,寻剑人不计其数。传闻,诸多文人骚客,看似游历江南,实则为寻辟邪,并将线索隐于诗歌词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