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的妻,我的确找不出甚么弊端来。不错,偶然候我感觉她有点太野;但是哪个利落的小媳妇不利落呢?她爱说话,因为她会说;她不大遁藏男人,因为这恰是做媳妇所应享的好处,特别是刚出嫁而有些本领的小媳妇,她天然情愿把做女人时的内疚收起一些,而大风雅方地自居为“媳妇”。这点实在不能算作弊端。何况,她见了长辈又是那么亲热体贴,殷勤地服侍,那么她对年青一点的人随便一些也恰是理之当然;她是利落风雅,以是对于大哥的正像对于幼年的,都愿表示出亲热殷勤来。我没因为她利落而责备她过。
当时我如何难过,用不着我本身细说。谁也能想到,一个年青标致的人,守着两个没了妈的小孩,在家里是如何地难过;一个聪明端方的人,最敬爱的老婆跟师哥跑了,在街面上是如何尴尬。怜悯我的人,有话说不出,不熟谙我的人,听到这件事,总不会责备我的师哥,而一向地管我叫“王八”。在我们这讲孝悌忠信的社会里,人们很喜好有个王八,好教大师有罢休指头的准头。我的口闭上,我的牙咬住,我心中只要他们俩的影儿和一片血。不消教我见着他们,见着就是一刀,别的不必乎再说了。
我所不能明白的事也就是当时教我差点儿疯了的事,我的妻跟人家跑了。
过了一年多,我的这类乱想又轻淡了很多。是的,我这一辈子也不能忘了她,但是我不再为她思考甚么了。我承认了这是一段千真万确的究竟,不必为它多操心机了。
我的夺目与和蔼给我带来背运。乍一听这句话仿佛是分歧道理,但是千真万确,一点儿不假,倘使这要不落在我本身身上,我或许不大信赖天下会有这宗事。它竟自找到了我;在当时,我差未几真成了个疯子。隔了这么二三十年,现在想起那回事儿来,我满能够微微一笑,仿佛想起一个故事来似的。现在我明白了小我的好处不必必然就无益于本身。一小我好,大师都好,这点好处才有效,恰是如鱼得水。一小我好,而大师并不都好,小我的好处或许就是让他不利的祸端。夺目和蔼有甚么用呢!现在,我悟过这点理儿来,想起那件事不过点点头,笑一笑罢了。在当时,我可真有点咽不下去那口气。当时候我还很年青啊。
二十岁那年,我结了婚,我的妻比我小一岁。把她放在那里,她也得算个俏式利落的小媳妇;在订婚之前,我亲眼相看的呀。她美不美,我不敢说,我说她俏式利落,因为这四个字就是我择妻的标准;她如果不敷这四个字的格儿,当初我毫不会点头。在这四个字里很能够见出我本身是如何的人来。当时候,我年青,标致,做事敏捷,以是我必然不能要个笨牛似的老婆。
我破了戒,又抽烟喝酒了。甚么背运不背运的,有甚么再比丢了老婆更不利的呢?我不求人家不幸我,也犯不上用心对谁耍刺儿,我单独抽烟喝酒,把委曲放在内心好了。再没有比不测的祸害更能打扫了科学的;之前,我对甚么神仙都不敢获咎;现在,我甚么也不信,连活佛也不信了。科学,我咂摸出来,是盼望得点不测的好处;赶到赶上不测的难处,你就甚么也不盼望,天然也不科学了。我把财神和灶王的龛――我亲手糊的――都烧了。亲朋中很有些人说我成了二毛子的。甚么二毛子三毛子的,我再不给谁叩首。人如果不成靠,神仙就更没准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