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问道:“僧家从那边来?”三藏道:“贫僧乃东土大唐钦差往西天求经者。适路过宝方,天气将晚,特来檀府告宿一宵。”老者笑道:“你贵处到我这里,程途迢递,如何渡水登山,单独到此?”三藏道:“贫僧另有三个门徒同来。”老者问:“高徒安在?”三藏用手指道:“那通衢旁立的便是。”老者猛昂首,瞥见他们面孔丑恶,急回身往里就走,被三藏扯住道:“老施主,千万慈悲,告借一宿!”老者战兢兢钳口难言,摇着头,摆动手道:“不不不不象人模样!是是是几个妖精!”三藏陪笑道:“施主切休惊骇,我门徒生得是这等边幅,不是妖精!”老者道:“爷爷呀,一个夜叉,一个马面,一个雷公!”行者闻言,厉声高叫道:“雷公是我孙子,夜叉是我重孙,马面是我玄孙哩!”那老者闻声,魄散魂飞,面庞失容,只要出来。三藏搀住他,同到草堂,陪笑道:“老施主,不要怕他。他都是这等卤莽,不会说话。”
行者忙叫道:“走错路了。”提着承担,就要追去。那伙贼拦住道:“那边走?将川资留下,免得动刑!”行者笑道:“说开,川资须三分分之。”那贼头道:“这小和尚忒乖,就要瞒着他师父留起些儿。也罢,拿出来看。若多时,也分些与你背后里买果子吃。”行者道:“哥呀,不是这等说。我那边有甚川资?说你两个打劫别人的金银,是必分些与我。”那贼闻言大怒,骂道:“这和尚不知死活!你倒不肯与我,返回我要!不要走!看打!”轮起一条扢挞藤棍,照行者秃顶上打了七八下。行者只当不知,且满面陪笑道:“哥呀,如果这等打,就打到来年打罢春,也是不当真的。”那贼大惊道:“这和尚好硬头!”行者笑道:“不敢不敢,承过奖了,也姑息看得过。”那贼那容分辩,两三个一齐乱打,行者道:“各位息怒,等我拿出来。”好大圣,耳中摸一摸,拔出一个绣花针儿道:“各位,我削发人,公然未曾带得川资,只这个针儿送你罢。”那贼道:“倒霉呀!把一个繁华和尚放了,却拿住这个穷秃驴!你好道会做裁缝?我要针做甚的?”
这长老甚不忍见,即着八戒:“快使钉钯,筑个坑子埋了,我与他念卷倒头经。”八戒道:“师父左使了人也。行者打杀人,还该教他去烧埋,如何教老猪做土工?”行者被师父骂恼了,喝着八戒道:“泼懒夯货!趁早儿去埋!迟了些儿,就是一棍!”白痴慌了,往山坡下筑了有三尺深,上面都是石脚石根,扛住钯齿,白痴丢了钯,便把嘴拱,拱到软处,一嘴有二尺五,两嘴有五尺深,把两个贼尸埋了,盘作一个坟堆。三藏叫:“悟空,取香烛来,待我祷祝,好念佛。”行者努着嘴道:“好不识相!这半山当中,前不巴村,后不着店,那讨香烛?就有钱也无处去买。”三藏恨恨的道:“猴头畴昔!等我撮土焚香祷告。”这是三藏离鞍悲野冢,圣僧善念祝荒坟,祝云:“拜惟豪杰,听祷启事:念我弟子,东土唐人。奉太宗天子旨意,上西方求取经文。适来此地,逢尔多人,不知是何府、何州、何县,都在此山内结党成群。我以好话,哀告殷勤。尔等不听,返善生嗔。却遭行者,棍下伤身。切念尸骨透露,吾随掩土盘坟。折青竹为香烛,无光彩,故意勤;取顽石作施食,无滋味,有诚真。你到森罗殿下兴词,倒树寻根,他姓孙,我姓陈,各居异姓。冤有头,债有主,切莫告我取经和尚。”八戒笑道:“师父推了洁净,他打时却也没有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