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唐僧骑着马,往东正跑,八戒、沙僧拦住道:“师父往那边去?错走路了。”长老兜马道:“门徒啊,趁早去与你师兄说,教他棍下包涵,莫要打杀那些强盗。”八戒道:“师父住下,等我去来。”白痴一起跑到前边,厉声高叫道:“哥哥,师父教你莫打人哩。”行者道:“兄弟,那曾打人?”八戒道:“那强盗往那边去了?”行者道:“别个都散了,只是两个头儿在这里睡觉哩。”八戒笑道:“你两个遭瘟的,好道是熬了夜,这般辛苦,不往别处睡,却睡在此处!”白痴行到身边,看看道:“倒与我是一起的,洁净张着口睡,淌出些粘涎来了。”行者道:“是老孙一棍子打出豆腐来了。”
三藏端的又撮土祷告道:“豪杰告状,只告行者,也不干八戒、沙僧之事。”大圣闻言,忍不住笑道:“师父,你白叟家忒没交谊。为你取经,我费了多少殷勤奋苦,现在打死这两个毛贼,你倒教他去告老孙。虽是我脱手打,却也只是为你。你不往西天取经,我不与你做门徒,如何会来这里,会打杀人!干脆等我祝他一祝。”攥着铁棒,望那坟上捣了三下,道:“遭瘟的强盗,你听着!我被你前七八棍,后七八棍,打得我不疼不痒的,触恼了性子,一差二误,将你打死了,尽你到那边去告,我老孙实是不怕:玉帝认得我,天王随得我;二十八宿惧我,九曜星官怕我;府县城隍跪我,东岳天齐怖我;十代阎君曾与我为主子,五路猖神曾与我当后生;非论三界五司,十方诸宰,都与我情深面善,随你那边去告!”三藏见说出这般恶话,却又心惊道:“门徒呀,我这祷祝是教你体好生之德,为良善之人,你如何就当真起来?”行者道:“师父,这不是好耍子的活动,且和你趁早寻宿去。”那长老只得怀嗔上马。
正安慰处,只见前面走出一个婆婆,携着五六岁的一个小孩儿,道:“爷爷,为何这般惊骇?”老者才叫:“妈妈,看茶来。”
遂此把行囊马匹,都到草堂上,齐同唱了个喏,坐定。那妈妈儿贤惠,即便携转小儿,咐吩烧饭,安排一顿素斋,他师徒吃了。垂垂晚了,又掌起灯来,都在草堂上闲叙。长老才问:“施主高姓?”老者道:“姓杨。”又问年纪。老者道:“七十四岁。”又问:“几位公子?”老者道:“止得一个,刚才妈妈携的是小孙。”
正走处,忽听得一棒锣声,路两边闪出三十多人,一个个枪刀棍棒,拦住路口道:“和尚!那边走!”唬得个唐僧战兢兢,坐不稳,跌上马来,蹲在路旁草科里,只叫:“大王饶命!大王饶命!”那为头的两个大汉道:“不打你,只是有川资留下。”长老方才觉悟,知他是伙能人,却欠身昂首旁观,但见他:一个青脸獠牙欺太岁,一个暴睛圆眼赛丧门。鬓边红发如飘火,颔下黄须似插针。他两个头戴皋比花磕脑,腰系貂裘彩战裙。一个手中固执狼牙棒,一个肩上横担扢挞藤。公然不亚巴山虎,端的如同出水龙。三藏见他这般凶暴,只得走起来,合掌当胸道:“大王,贫僧是东土唐王差往西天取经者,自别了长安,年深日久,就有些川资也使尽了。削发人专以乞化为由,那得个财帛?万望大王便方便利,让贫僧畴昔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