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一驾云离了东海,行经一日夜,到了南海。正行时,早见落伽山不远,急至前低停云雾旁观。好去处!公然是:包乾之奥,括坤之区。会百川而浴日滔星,归众流而生风漾月。潮发腾凌大鲲化,波翻浩大巨鳌游。水通西北海,浪合正东洋。四海相连同地脉,仙方洲岛各仙宫。休言满地蓬莱,且看普陀云洞。好景色!山头霞彩壮元精,岩下祥风漾月晶。紫竹林中飞孔雀,绿杨枝上语灵鹦。琪花瑶草年年秀,宝树弓足岁岁生。白鹤几番朝顶上,素鸾数次到山亭。游鱼也解修真性,跃浪穿波听讲经。沙僧徐步落伽山,玩看瑶池,只见木叉行者劈面相迎道:“沙悟净,你不保唐僧取经,却来此何干?”
那行者闻言急昂首,不认得是沙僧,叫:“拿来!拿来!”众猴一齐环绕,把沙僧拖拖扯扯,拿近前来,喝道:“你是何人,擅敢近吾仙洞?”沙僧见他变了脸,不肯相认,只得朝上施礼道:“上告师兄,前者实是师父性暴,错怪了师兄,把师兄咒了几遍,逐赶回家。一则弟等未曾安慰,二来又为师父饥渴去寻水化斋。不料师兄美意复来,又怪师父法律不留,遂把师父打倒,昏晕在地,将行李抢去。后救转师父,特来拜兄,若不恨师父,还念昔日摆脱之恩,同小弟将行李回见师父,共上西天,了此正果。倘痛恨之深,不肯同去,千万把承担赐弟,兄在深山,乐桑榆老景,亦诚分身其美也。”
善财闻声一个告字,笑道:“好刁嘴猴儿!还象当时我拿住唐僧被你欺哩!我菩萨是个大慈大悲,大愿大乘,救苦救难,无边无量的圣善菩萨,有甚不是处,你要告他?”行者满怀闷气,一闻此言,心中怒发,咄的一声,把善财孺子喝了个发展,道:“这个背义忘恩的小牲口,实在愚鲁!你当时节捣蛋成精,我请菩萨收了你,皈正迦持,现在得这等极乐长生,安闲清闲,与天同寿,还不拜谢老孙,转倒这般轻渎!我是有事来告求菩萨,却如何说我刁嘴要告菩萨?”善财陪笑道:“还是个急猴子,我与你作笑耍子,你如何就变脸了?”
菩萨道:“既如此,你休焦炙,教悟空与你同去花果山看看。是真难灭,是假易除,到那边自见分晓。”这大圣闻言,即与沙僧辞了菩萨。这一去,到那花果山前分皂白,水帘洞口辨真邪。
那师父独炼自熬,困苦太过,正在怆惶之际,忽听得一声清脆,唬得长老欠身看处,本来是孙行者跪在路旁,双手捧着一个磁杯道:“师父,没有老孙,你连水也不能彀哩。这一杯好凉水,你且吃口水解渴,待我再去化斋。”长老道:“我不吃你的水!登时渴死,我当任命!不要你了!你去罢!”行者道:“无我你去不得西天也。”三藏道:“去得去不得,不干你事!泼猢狲!尽管来缠我做甚!”那行者变了脸,发怒生嗔,喝骂长老道:“你这个狠心的泼秃,非常贱我!”轮铁棒,丢了磁杯,望长老脊背上砑了一下,那长老昏晕在地,不能言语,被他把两个青毡承担,提在手中,驾筋斗云,不知去处。
长老不言,只是感喟,却讨水吃了几口,才说:“门徒,你们刚去,那悟空更来缠我。是我坚执不收,他遂将我打了一棒,青毡承担都抢去了。”八戒传闻,咬响口中牙,建议心头火道:“叵耐这泼猴子,怎敢这般无礼!”教沙僧道:“你伏侍师父,等我到他家讨承担去!”沙僧道:“你且休发怒,我们扶师父到那山凹人家化些热茶汤,将先化的饭热热,调度师父,再去寻他。”八戒依言,把师父扶上马,拿着钵盂,兜着冷饭,直至那家门首,只见那家止有个老婆子在家,忽见他们,仓猝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