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刚从南纸店买了几个承担皮返来，这不是快清了然嘛，想劳烦先生替老朽写几个亡人名讳。这全部九霄镇啊，就数先生的字最好，老祖宗们见了也欢畅。”
过了十来年，王记点心铺的买卖还是红火昌隆，来买糕点的人在门前排着长队。楚先生等了两刻钟，终究买到了小孩儿心心念念的桂花糕。
因而广源楼的鸭子、醋鱼，膳记的醉虾，狮子头，接二连三，一股脑地都进了楚先生的碗。
楚先内行中提着桂花糕，回身正欲出城，劈面却撞见个温润如玉的年青公子。
老者重新接过写好的承担皮，问先生代价，楚羿却摆摆手算了。
“李大人言重。迩来琐事庞大，飞白不过得空脱身罢了，大人既不是大水猛兽，又何来‘避之’一说。”楚羿一板一眼地答着，眼睛盯着脚下参不对落的石板路。
打城东来一青年，为父求祭文一篇，楚羿提笔，深思半晌，一气呵成。朗声朗读，至文终，求文者已是泣涕连连。
还能如何答复？
呀呀正学语，倏忽要结婚。
“不管何事在身，饭老是要吃的。看飞白兄这模样，像是要出城，想必家住城外吧。还记得李某前次与你说过的陈酿吗？这些日子，李贵但是花了好些工夫才寻得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今晚你我干脆开坛痛饮，把酒言欢，也免得费事李贵多跑一遭，将酒送到飞白兄家中去了。”
这画，便是普浅显通的工笔人物画，倒也不是甚么秘戏春宫之类不入流的东西。可旁人画美人，画仕女……李公子画的倒是楚先生。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将手上的黑檀描金扇摇得一个尽情萧洒，自称“李某”的蓝衣公子谈笑晏晏，可言下之意却仿佛本日楚羿若不去李府吃这顿酒菜，他便要追到楚羿家中。
楚羿心对劲足，收了笔墨纸砚，又向书画店偿还了长桌板凳，施施然拜别。
九霄镇的集市远近闻名，由东向西一条长街，一眼望不到头去。街头巷尾人头攒动，叫卖呼喊声络绎不断，烟酒糖茶，点心小吃，古玩书画，胭脂水粉，应有尽有，买卖昌隆。
殷切成佳酿，窖藏为之存。
“蒙大人厚爱。”楚先生一躬到地。
楚羿眉梢一挑，退后一步：“大人，飞白另有事在身，本日怕是——”
四目相对，楚先生张口欲言，却被蓝衣公子紧紧牵过手来。
苏玨只见楚羿进了一家书画店，未几时便借了长桌板凳出来。
便是亲父子也不过如此了罢，此时现在，苏玨由衷感念先生恩典。
熟不知这代书也是门学问，需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苏玨终究恍然大悟。
“也罢。”沉默半晌，蓝衣公子一声轻叹，并未持续难堪楚先生。但见他独自提笔，于画前静思半晌，随即苦笑道：“李某倒是想起两句应题。”
李贵立于一旁，如同锋芒在背，被自家主子如此一番打量，腿肚子都突突了起来：“大、大……爷……另有菜没上齐，小的去厨房给您催催……”
就如许三文，两文的进账，偶尔再做做白工，至晌午过后，翻开荷包数数，已有四十几枚铜钱。
事发俄然，楚先生摆脱不过，只得皱着眉被人拉进了阁房。
可贵一见的佳酿，在楚羿面前，却好似白水一坛。
最后，青年对先生三番两次称谢，丢下三文钱，心对劲足地走了。
这一看，竟也是怔在原地，甚为宽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