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至妆台前落座,一时屋中丫头弄粉调朱,拣金捧玉,忙而稳定,也是惯了的。
原是朱夫人叮咛了,让七娘午餐后去她那边见客,需穿得正式高雅些。
七娘原想午后拉了八娘逛园子去。想来她一个小娘子,见不见客又有甚么要紧?那些夫人娘子们,她是最不耐烦对付的,偏母亲总叫着她。
陈酿听她如此说,颇是对劲,他向谢大老爷深作一揖:
“金玲,带小娘子下去换衣。”
“都是些闺秀该读的书。”陈酿笑笑,又道,“小娘子可背得一二?”
她倒也安然,只俯身一福:
那后生先朝七娘作了一揖,又向谢大老爷与朱夫人作揖,只道:
七娘心道,此人不时施礼,未免太迂了些。只是他气度安然,倒并不叫人生厌。
“酿儿啊,到底是你拘束。本是一家子亲戚,也确不必如此,只千万莫纵了她才好。”
“学业当然要紧,针线之事也不得落下,到底是小娘子,晓得么?”
本来那陈酿本是上汴京备考的,恰是次年的省试。只是他姑姑陈姨娘在此处,倒不好不来拜访。
只怕卖了陈家的酒坊,也抵不得她身上一尺绫罗。再看她端倪样貌,行动间很有仪态,想来定是养得极娇贵的。这又不知是多少人自小服侍着了。
“娘子可算来了!大老爷与大夫人等着呢!”
环月也不闲着,替她敷粉描眉。
她只见父母端坐于上位,一旁果是坐了个男人。
本年梅花极盛,老夫人便着人制了香给七娘熏衣。平常薰衣的香料虽是宝贵,到底少了份心机。哪似这,行动间花香细细,自有一番韵致。
琳琅先拿桂花油给七娘梳头,在头顶挽了同心髻,嵌宝绸带垂在脑后,一把玳瑁宝石梳横插髻上,中间一颗红珊瑚娇俏敬爱。头上两边又添了对玳瑁镶金的小胡蝶,精美得紧。
“先生万福。”七娘施礼道。
七娘一愣:
想来畴前姑姑最是疼他们兄弟的,自姑姑出嫁,也常有手札来往。来时大哥特地叮嘱了,说是来看看姑姑。多年不见,也尽一尽他们兄弟的孝心。
“晓得了,母亲。”
不待七娘思考,金玲已领着她进屋,琳琅与环月留在外边。
七娘对镜自视,果是个娇贵的小娘子,她对本身的模样感到对劲,便回身朝屋内行去。
本来这便是新来的先生。按着父亲的性子,还当他请了个老学究来,谁知竟是位年青后生。
当时谢府虽欠比现在显赫,到底是官宦人家,总多几分面子。
“小娘子资质聪明,假以光阴,才学必不输男儿。”
七娘朝那处望去,便见了个布衣郎君。
内里的软锻牙色小衣拿金线攒了满地折枝花,又见下系一条茜色挑线裙,洒了泥金梅斑纹样,倒应和着衣上的婢女。
陈酿当时还小,对谢府也只是耳闻,知是朱门大户,却不想这般繁华,只看面前这谢七娘便知一二。
“小生陈酿,见过谢小娘子。”他又作一揖。
罢了,大老爷便叫七娘归去安息,筹办过些日子上学,倒与陈酿聊了好久,还留他用饭,瞧着颇是看重。
朱夫人见大老爷高兴,心中也欢畅,只是不免叮嘱一句:
只见阿珠与环月,一个提了绾色大氅,一个捧了紫铜手炉,服侍七娘出门。
只听琳琅忙向丫头们道:
“好好好!”谢大老爷一时大悦,“小女的学业便托给你了。”
大老爷方笑道:
“大人汲引。不过读书闲暇,勉强带着小娘子认几个字,当不得一句先生。”
裙带盈盈一系,压了个翡翠禁步,外又罩件艾绿窄袖小袄,是时髦的八宝纹。再戴了串珊瑚璎珞,更显得光彩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