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是救氏族之乞请,清楚是夺天下之豪言!”文若双眼血丝暴胀,低头自语,脑中一片浑沌,喘气之间,昂首望去,俄然见到宇文孝直展开翻开白眉,展开一双老眼,如漆如光,炯炯逼人,正紧紧盯着本身。
“恰是。”
“行商?”宇文孝直有些迟疑,口中默声呢喃着,低下头,右手三指缓缓托起酒樽,举过腮边,游移间,下颚髯毛不知觉地浸入酒樽当中。
“好。”文若沉下双臂,深吐口气,振振说道:“宇文氏族,名誉中原,历世百年,西氏居武川已有百年,帝胄风骨犹在,难以迁徙,东西二氏虽是同根,但经百年变迁,实为外族,文明大变,晚生思来想去,并无实足掌控可将二氏合二为一。方才老先生所言祸乱,迟早成谶,文若既不能使二氏同一,亦不能令二氏出亡搬家,何不另辟门路,销战役于无形当中,以保北部边疆之承平?”
宇文孝直一席话来,说得文若面色如铁,闭口沉默。文若被宇文孝直说透苦衷,倒也不惊奇,自知此中短长,堕入深思,一时候也想不出体例,抬手举起一樽热酒下肚,吞下几块牛肉咀嚼口中,嚼着嚼着,俄然灵机一动,双手大拍,猛地吞下一口酒水,将口中牛肉囫囵咽下,瞪眼说道:“老先生,商粮觉得如何?”
宇文孝直也不捂脸,伸手挡住文若,表示无恙,随后捋着髯毛,迈起碎步,逆着风雨,一步一步挪向殿堂正门,瞻仰穹空,百闪交叉,如群星下凡,任雨水灌溉也不能遮挡光芒。宇文孝直侧过半身,回眸畴昔,入迷望着殿内画像中的故交----章怀太子,一人伫在雨中,思考好久,转过身去,拾起门栓,重新扣上阴沉发寒的殿门。
待文若走后,宇文重提着牛油灯走进祠堂,燃烧火炉,转到宇文孝直面前,嬉笑说道:“白杨树头金鸡鸣,只要阿舅无外甥,老仆人当真情愿将家属大业交于前隋先人?”
“唉!”文若瞑目笑之以拒,闭眼点头道:“老先生,文若商行天下,权当自保,恕晚生之言,天下万民之事,自古帝王做主,贤则民之幸,昏则民之苦,社稷大计,皆是朝廷做主,文若偶然亦有力为之。”
“甚么?老仆人是说,这位姐姐是我族灾害?”
“何诏?”
宇文重犹疑再三,见宇文孝直老态龙钟,不忍玩弄,感喟间,已为白叟盖好被褥,吹灭油灯,扶手作揖去了。
“恰是。”
“你本性聪明,随你祖父,我本想将族长之位,但你心性太高,到处争锋,不知哑忍,难以担此重担,我怕今后你不能善终,反受其累。”
宇文孝直打个酒嗝,嬉笑道:“黄口庶子,你尚且年幼,急甚么?”
宇文孝直听过文若慷慨之言,还是沉寂,久久未语,含胸低头,斟满各自酒樽,拾起此中之一,举至胸前,手腕掠起髯毛,樽中温酒微烫,悄悄一吹,热酒洒落一片。宇文孝直低头眨着眉毛,唇纹深陷口中,绷着脸皮,自饮一樽。文若见宇文孝直异状,举起酒樽,借作揖之势,与之对饮。
“足矣。”
不知不觉间,文若鼾声溅起,睡着时,茅舍以外,日从东出,谷外天已渐亮。
宇文孝直冷静点头,扬起眉毛,含笑叮嘱道:“好,好,好,重儿,我身后,十年以内,你需替我守祠,除非此人上山,继任族长,你方可与他下山去。若不来,你便回武川,去寻你祖父去吧。”
宇文孝直睡也未睡,醒也未醒,嘴角颤抖道:“我本是章怀太子故旧,却成全了外姓之人,宿世因果,如此循环,岂是我等凡人所能停止?只是此人戾气太重,若不劝以善举,迟早成为祸星,我既知之,岂能坐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