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治天下,伯成子高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禹,伯成子高辞为诸侯而耕。禹往见之,则耕在野。禹趋就下风,立而问焉,曰:“昔尧治天下,吾子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予,而吾子辞为诸侯而耕。敢问其故何也?”子高曰:“昔者尧治天下,不赏而民劝,不罚而民畏。今子奖惩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后代之乱自此始矣!夫子阖行邪?无落吾事!”俋俋乎耕而不顾。
泰初有无,无有知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谓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间谓之命;留动而生物,物成心机谓之形;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性修反德,德至同于初。同乃虚,虚乃大。合喙鸣。喙鸣合,与六合为合。其合缗缗,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
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使知索之而不得,使离朱索之而不得,使喫诟索之而不得也。乃使象罔,象罔得之。黄帝曰:“异哉。象罔乃能够得之乎?”
六合虽大,其化均也;万物虽多,其治一也;人卒虽众,其主君也。君原于德而成于天。故曰:玄古之君天下,有为也,天德罢了矣。以道观言而天下之君正;以道观分而君臣之义明;以道观能而天下之官治;以道泛观而万物之应备。故通于六合者,德也;行于万物者,道也;上治人者,事也;能有所艺者,技也。技兼于事,事兼于义,义兼于德,德兼于道,道兼于天。故曰:古之畜天下者,无欲而天下足,有为而万物化,渊静而百姓定。《记》曰:“通于一而万事毕,偶然得而鬼神服。”
尧观乎华,华封人曰:“嘻,贤人!请祝贤人,使贤人寿。”尧曰:“辞。”“使贤人富。”尧曰:“辞。”“使贤人多男人。”尧曰:“辞。”封人曰:“寿。富,多男人,人之所欲也。女独不欲,何邪?”尧曰:“多男人则多惧,富则多事,寿则多辱。是三者。非以是养德也,故辞。”封人曰:“始也我以女为贤人邪,今然君子也。天生万民,必授之职。多男人而授之职,则何惧之有?富而令人分之,则何事之有?夫贤人,鹑居而彀食,鸟行而无彰。天下有道,则与物皆昌;天下无道,则修德就闲。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三患莫至,身常无殃,则何辱之有?”封人去之,尧随之曰:“叨教。”封人曰:“退已!”
门无鬼与赤张满稽观于武王之师,赤张满稽曰:“不及有虞氏乎!故离此患也。”门无鬼曰:“天下均治而有虞氏治之邪?其乱而后治之与?”赤张满稽曰:“天下均治之为愿,而何计以有虞氏为!有虞氏之药疡也,秃而施髢,病而求医。孝子操药以修慈父,其色燋然,贤人羞之。至德之世,不尚贤,不使能,上如标枝,民如野鹿。端方而不知觉得义,相爱而不知觉得仁,实而不知觉得忠,当而不知觉得信,蠢动而相使不觉得赐。是故行而无迹,事而无传。
将闾葂见季彻曰:“鲁君谓葂也曰:‘请受教。’辞不获命。既已告矣,未知中否。请尝荐之。吾谓鲁君曰:‘必服恭俭,拔出公忠之属而无阿私,民孰敢不辑!’”季彻局局然笑曰:“若夫子之言,于帝王之德,犹螳螂之怒臂以当车轶,则必不堪任矣!且如果,则其自为处危,其观台多物,将往投迹者众。”将闾葂覷觑然惊曰:“葂也汒若于夫子之所言矣!固然,愿先生之言其风也。”季彻曰:“大圣之治天下也,摇摆民气,使之成教易俗,举灭其贼心而皆进其独志。若性之自为,而民不知其所由然。若然者,岂兄尧、舜之教民溟涬然弟之哉?欲同乎德而心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