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掀了帘儿,宋敬堂已经坐着吃茶,手上托了茶盏,却神魂不属的看着门边,闻声见帘子响,背都挺得更直了,屏住气盯着门口的青砖地,等见着那一幅青罗裙儿,这才悄悄出一口气。
中午歇晌回了一趟鸳鸯馆,春燕见着她来,便知有事,笑得一声:“可巧你来了,下边送了些鹞子来,这几样花色好,你拿了给表女人玩去。”
宋之湄住的院落就叫清冷馆,算是西院一景,倚着满池碧荷,这会儿留着残梗败叶,说赏花早就过了时候。
琼瑛几个也有所觉,可宋敬堂来存候是名正言顺的事,总不能因着叶文心来了,就不准别个来存候,她们几个大些,晓得些事了,这话又不能对冯嬷嬷说,更不能对叶文心提,如果本来偶然成了故意,岂不糟糕。
小丫头玩闹也不过就是这几样东西,给了她一个竹骨的燕子鹞子,再加一把染了红黄的鸡毛,衬上皮钱铜板儿,拿归去玩,石桂归去便说是正院里的姐妹送的。
她身子好的时候倒比病着还操心,躺在床上这些天,冯嬷嬷也不来管了她,尽管养病,再不必去想甚么宫里头的嬷嬷,松快了好几日,连脸上的笑影都多了。
叶文心越是说有不同,石桂越是不信邪,六出看她更加当真细心,笑着劝她:“不是不好,我这一手练了多少年,从进院子当小丫头起,就在替女人烹茶了,算一算三四年的工夫,你能煮出这个味儿已经很正了。”
叶文心从弟弟那儿闻声过宋勉的事,抱怨他过分勤奋,把了院子两个都衬成了游手好闲的人了,闻声这个使了石桂去看:“你去瞧瞧,如果有人,我们就归去,如果无人,还走这边,不过量几步路,我这些日子骨头都要僵了。”
若不然她也不会送那么重的礼了,玉絮笑一笑:“是老太太的意义,女人别管这些个,反正与我们总不相干的。”
石桂歇着那两天没煮弟子茶,等脚上好些了,头一桩事就给叶文心煮茶吃,她按着六出教的做,可每回煮出来叶文心都说味儿分歧。
宋敬堂还想问是读甚么书,他料得石桂不识字,纵问了也是白搭,再想细心着问问喜好甚么花甚么色,外头却有小丫头拎了食盒出去,宋敬堂看有人出去,不好再问,咳嗽一声出去了。
一院子都在笑闹,有踢键子的,有晒鞋子的,坐在太阳底下纳鞋底的,棉鞋两边还细细绣上花,打结实串珠子,另有磕了瓜子说洗三宴的,门上一阵笑声,昂首一看,倒是宋之湄身边的白露来了。
一盏茶烹出来,拿茶盅儿盛了,搁在竹制小托盘里,红豆盅儿配上青碧竹叶,叶文心一看便笑:“虽味儿不敷,这盛盘的工夫倒更加长进了。”
石桂立在飞罩门外头,眼看着宋敬堂的眼睛跟生了根似的拔不出来,到叶文心进了内堂,他还直定定的瞧着那帘子,待闻声里头请了安,这才回身出来。
石桂自发同六出烹出来的差不了很多,可叶文心常常尝上一口,就把茶盏递畴昔:“你倒出来尝一口,但是一个味儿?”
她这话一说,丫头们都去看石桂那床被子,倒觉着她这体例好,两面都能睡,又不必常拆被子换洗,一院子吱吱喳喳闹腾着,琼瑛却坐在廊下阴了脸儿,见六出素尘两个凑在玉絮身边,咬了唇儿,光这几日,玉絮已经接办了帐册,要再把钥匙交出去,她在这屋里,可连立脚的处所都没了。
十一月城里多放鹞子,仙鹤孔雀沙雁飞虎,样样齐备,小的只要巴掌大,大的得几小我捧着,宅子里头放的鹞子,方胜连续七八个,飞上天还会打呼哨,石桂挑了一个燕子的一个胡蝶的,俱是精工细画,竹骨磨得又光又圆,拿绳索系了,半点都不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