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烹出来,拿茶盅儿盛了,搁在竹制小托盘里,红豆盅儿配上青碧竹叶,叶文心一看便笑:“虽味儿不敷,这盛盘的工夫倒更加长进了。”
叶文心也对着他施礼:“表哥安好。”端庄论起来,这两个半点干系都无,相互见礼却得这说,跟着便由丫头引了往内间去,给老太太存候。
石桂把这事记下,少年人羡色是有的,可宋敬堂这一头热的心机竟还冷不下来了,虽不是甚要紧的,可她好些日子没去正院,也该露露脸了。
宋之湄住的院落就叫清冷馆,算是西院一景,倚着满池碧荷,这会儿留着残梗败叶,说赏花早就过了时候。
宋敬堂还想问是读甚么书,他料得石桂不识字,纵问了也是白搭,再想细心着问问喜好甚么花甚么色,外头却有小丫头拎了食盒出去,宋敬堂看有人出去,不好再问,咳嗽一声出去了。
石桂伸手接下:“女人看书不让人扰,等会我交给女人。”
外头廊下守着春罗秋罗一对双生姐妹,外堂就只要石桂,宋敬堂打她身前过,石桂曲了膝,他却停下脚步,半是犹疑半是吞吐,到她都立不住这才问道:“表妹常日里都做甚么消遣?”
青罗裙儿挑了银丝线,莲青色的斗蓬罩,更显出柔弱来,阳光底下一步一波,粼粼泛着水光,好似东风吹皱一池水,心底连花都多开了几朵,嘴角一翘,就又从速抻平了,搁下茶盏,站起来施礼:“表妹安好。”
石桂原话奉告了她:“二少爷问我表女人何为么消遣,表女人哪有甚么消遣,平常连花圃子都不迈,只是看书罢了。”
他摆了少爷的架子,石桂不能不答,宋敬堂就是看着石桂眼熟,晓得是宋家的丫头这才问她,石桂垂了眼儿:“女人只是读书,倒未曾见她消遣甚么。”
“这个倒好,今儿二少爷还问呢。”石桂装着看鹞子,春燕倒是一顿,拿眼角余光一扫,看四下里无人,问道:“二少爷问甚么?”
小丫头掀了帘儿,宋敬堂已经坐着吃茶,手上托了茶盏,却神魂不属的看着门边,闻声见帘子响,背都挺得更直了,屏住气盯着门口的青砖地,等见着那一幅青罗裙儿,这才悄悄出一口气。
春燕点了头:“表女人贞静。”原还想叮嘱石桂两声,这么看着她倒是个鬼灵精,肚里门清,响锣不必重锤,摸了两三个果子给她:“你等着,有新奉上来的鸡毛,给你串键子玩。”
手上捧了个匣子,里头装了一包燕窝,瞥见叶文心靠了窗,笑得一回:“你们玩甚么呢,走在小道上就闻声笑声了。”眼睛一扫,把东西递给了玉絮:“这是我们女人送给表女人的。”
叶文心从弟弟那儿闻声过宋勉的事,抱怨他过分勤奋,把了院子两个都衬成了游手好闲的人了,闻声这个使了石桂去看:“你去瞧瞧,如果有人,我们就归去,如果无人,还走这边,不过量几步路,我这些日子骨头都要僵了。”
宋敬堂每日里等的就是她这四个字,比方大暑天里饮了山泉水,又似数九寒冬抱了热炭炉,说不出的熨帖,能闻声这四个字,一日就安稳了。
十一月城里多放鹞子,仙鹤孔雀沙雁飞虎,样样齐备,小的只要巴掌大,大的得几小我捧着,宅子里头放的鹞子,方胜连续七八个,飞上天还会打呼哨,石桂挑了一个燕子的一个胡蝶的,俱是精工细画,竹骨磨得又光又圆,拿绳索系了,半点都不扎手。
可宋敬堂便分歧了,来是来的,却没如许早如许殷切,更别说他回回都掐着叶文心来的点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