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眼圈一红跟下落泪,自打落地就少眼泪,这会如何忍得住,眼泪却比秋娘止得快些,反拍了她的背欣喜起她来:“娘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
“娘如何光看着不吃。”石桂晓得秋娘拘束,拿了一个喂到她嘴里:“娘吃罢,这些个我也还情的。”
于婆子对劲洋洋,省下一笔束修钱来,嚷嚷着要扯布给自个儿做身寿衣裳,秋娘气得夜里直哭,却如何也不肯动卖了石桂的钱,这才自个儿出去采茶,用这钱来给于婆子做寿衣。
石桂走的时候说了好几次,本来家里就说过今后要让喜子读书的话,今后能中最好,不说当大官,总能免赋税,如果不在,能识得些字在村里就叫人高看一眼。
她可劲说些买卖经,无法这两个一个也不往那上头去想,反说村里也有人出来贩货了,又奉告石桂,到了夏季里,还跟着采茶的那一批人去花田采花。
葡萄就把食盒子搁在地下,自个儿回身归去,石桂这才想起来,葡萄是叫她后娘卖掉的,这才从不想家,这会儿瞥见秋娘,只怕是触到了苦衷。
石桂把脸埋到秋娘襟前,很多年没这么撒娇了,秋娘把她搂在怀里不住拍哄,石桂再问些家里如何谋生的话,说上两句就拐着弯儿问他们可去过城里,又说三月三日放假出去,见着各色玩物:“那水磨团子,还没娘裹的馅儿味足调好,一碗却得十文钱,支个摊儿就能卖的,似我们家过年做得那些,也能卖上百来碗呢。”
石桂还待再说,外头葡萄唤她一声,说是留了饭给她,给她端过来了,还没进门就瞥见秋娘搂住了石桂,石桂靠在秋娘身上,秋娘把她当作小娃娃似的摇摆。
自中午说到要傍晚,这才晓得他们还要坐夜船归去,石桂急着去灶上包了馒头,又把自个儿做的腌笋给他们带上,说定了隔上三五个月再来,一起把他们送到山下,孔娘子晓得是石桂的爹娘,倒让他们搭了船,石桂站在渡口,伸长了脖子看着船一点点摇走,水面粼粼泛着金波,影子成了小斑点儿,她这才归去。
石桂一听内心就叹,去岁蚕僵,这一地都没出多少丝,今岁如果出了蚕,定能卖个高价,可这两个诚恳惯了,蚕僵一回就怕了,那攒钱买织机花楼的事儿也就成不了了。
石桂咬了唇,把泪水忍下去,吸吸鼻子:“待我归去,爹还扛我去赶集。”那还是她小时候的事儿,四五岁的时候秋娘抱了喜子,石头扛着她,一家子一道去赶集,闻声提及这个,秋娘连声承诺:“好,还给你买糖浇红果吃。”
秋娘一见她皱眉毛就晓得她内心想的甚,悄悄碰碰她:“娘采茶还攒了些钱的,等我们下返来你乞假一天,城里走一遭,带你去吃水磨团子。”掐了她面庞一下:“小馋虫,给你吃肉馅的。”
这手镯也不过在秋娘腕子上挂一会儿,归去只要落了于婆子的眼,必定要拿了去的,秋娘也是这个想头,她捏动手镯看了丈夫一眼,叹口气,石桂笑一笑:“留着作本钱也好,似山底下那些船夫,贩货出去也是满船来满船走的。”
石桂不是没想过,早几年歉收那会儿,卖掉地步房屋,一家子搬到镇子里住,做些小本买卖也能成,秋娘做得一手好糕团,水磨团子一碗也得七八文,光是种地一年到头的看天看时,累上整年,也过不了一个好年。
娘两个说话,石头却坐在一边一言不出,石桂拉拉秋娘的手,秋娘抚了她的头:“你爹感觉对不住你。”
秋娘一贯诚恳温驯,见着石桂接了碟子谢过淡竹,又让她告代谢一声春燕,替她们烧茶倒水,又剥瓜仁核桃摆到盘上递过来吃,只感觉女儿跟在家时分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