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劲说些买卖经,无法这两个一个也不往那上头去想,反说村里也有人出来贩货了,又奉告石桂,到了夏季里,还跟着采茶的那一批人去花田采花。
村里刘家的闺女,本来就是当丫头的,家里盖了屋子买了地,都成了富户了,这才把女儿赎出来,现在石桂卖进了宋家,比本来刘家丫头当差的人家更好,村庄里一个个的泛酸,看着陈娘子送东西返来,就说石头缝开出一枝金桂花来,石家可不眼看着要发财了。
石桂也不确切,却说出来哄了秋娘,她不在了,于婆子也不晓得如何苛待她,回身跑归去把自个儿攒的钱拿出来,一股脑儿全给了秋娘:“娘拿着,这是上头姐姐给的,我哪时戴得住这个,给娘戴罢。”
石桂还待再说,外头葡萄唤她一声,说是留了饭给她,给她端过来了,还没进门就瞥见秋娘搂住了石桂,石桂靠在秋娘身上,秋娘把她当作小娃娃似的摇摆。
这手镯也不过在秋娘腕子上挂一会儿,归去只要落了于婆子的眼,必定要拿了去的,秋娘也是这个想头,她捏动手镯看了丈夫一眼,叹口气,石桂笑一笑:“留着作本钱也好,似山底下那些船夫,贩货出去也是满船来满船走的。”
石桂家里来了人,春燕那边端了很多点心果子出来,除了平常屋里吃的那些杨梅橙片、杏桃瓜仁,另有白樱桃白桑椹两碟子,又切了两瓣白甜瓜来。
石桂咬了唇,把泪水忍下去,吸吸鼻子:“待我归去,爹还扛我去赶集。”那还是她小时候的事儿,四五岁的时候秋娘抱了喜子,石头扛着她,一家子一道去赶集,闻声提及这个,秋娘连声承诺:“好,还给你买糖浇红果吃。”
这不比采茶挣很多,却不必每天留在于婆子眼皮子底下,真折腾起人来,秋娘哪是于婆子的敌手,连喜子她也不看顾,石桂晓得弟弟在白大娘家里带着,倒松出一口气来,白大娘儿后代儿人都极好,在他们家里,也比跟着于婆子每天听晕话要强。
拆开包裹才见着里头塞着一把钱跟一只银镯子,就是春燕给的那只,秋娘还是给塞了返来,石桂捧了衣裳,眼圈一热又要掉泪,从速忍了归去,坐到床沿上,捏着那只银镯子看了很久,伸手套到腕子上去。
秋娘见着女儿吃得好穿得好,倒不言语了,石桂忙前忙后,又是劝吃又是劝喝,等见着秋娘干坐着不开口,这才停下来,挨了她:“如何不把喜子也带来。”
既是石桂的卖身银子,便依着她说的去问了,于婆子想拦也没能拦住,她还想着秋娘能多生两个,今后才是劳力,又不是那等敷裕人家,能供后辈读书。
既能来往,石桂就想着渐渐劝他们,她自家也要开财路,花儿不能掐竹笋将下市,没能接上的东西,打络子做绳结也成,早一天攒出赎身的钱来,她就早一天重得自在身。
这番进城来,就是说要给她扯布的,于婆子瞥见有了布钱,又要打两银簪子,说要给她压棺材,口里半点儿没有忌讳,说她半截埋黄土的人了,另有甚个不好说的。
转了身又骂石桂没知己,大家都有东西,偏她的差着些,晓得她们要往镇上来,说了几百句,让秋娘扒拉些好东西带归去。
石桂走的时候说了好几次,本来家里就说过今后要让喜子读书的话,今后能中最好,不说当大官,总能免赋税,如果不在,能识得些字在村里就叫人高看一眼。
秋娘只当她是孩子话,到城里讨糊口岂是易事,还当她是馋团子吃了:“只记取给你做衣裳,倒没想着做点吃食来。”她一面说一面嗔了丈夫一眼,才还惴惴的,这会儿又笑起来,看着老成的,也还是孩子,摸摸她的脸颊:“你爹今后就跟人跑船运木头了,想着总归能常来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