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特地使了淡竹来奉告石桂葡萄两个,让她们俩这段日子干活细心些,葡萄一听话音就晓得有事,问了一声,淡竹公然露了动静:“二夫人也遣了人来,再不比春燕姐姐好说话,不抉剔都算好的。”
石桂自家也知郑婆子不能把她当作亲信,烧灶的技术教给了葡萄,却瞒着她,看着是看重她的,本领还是传给葡萄。
石桂晓得她爹就是为着生儿子把她卖出来的,正待反唇又忍了归去,不再同她口舌不休,葡萄听她不说话,只当说动了她,更加苦口婆心起来,坐起来看着石桂:“按着我说的,留在府里是端庄,捏着钱不比甚么好,你偏断念眼,一套衣裳就把你那手镯换了去了?就是来诳你的,等把你的钱掏空了,还肯认你是女儿?”
没一会儿又想着要跟去老宅,才说了一句就顿住了,石桂只晓得埋头干活,葡萄倒是两边殷勤都不误,她如果去老宅里,三等二等的往上升,郑婆子拿的也只多很多,还能在主子跟前露脸。
说了这很多,只感觉石桂便是面前不不利,今后也总要不利,这会儿越是不听话,今后就越有苦头吃,拉过被子打个哈欠,睡得比平常还安稳。
石桂应了一声,内心猜想她还不放心,还当自个儿要跟她争是非,才要说话,哪知葡萄忽的冷哼:“就你断念眼,出去有甚好的,挨冻挨饿,一年肉都吃不着一回,衣裳也做不了一身,府里季季两套顿顿有肉,你爹娘地里刨一年能得着一件不成?”
淡竹笑着冲她招招手:“你来,我有东西给你。”倒是一条翠绿撒花的裤子:“是我穿小了的,给了你罢,我看你倒是正合适。”
闲琐事做得很多,端阳节裹的粽子将将吃完,那头宋家来了信,说是坐船上路了,六月里到,要住到玄月里再走。
秋娘做得一手好糕团,年年村里祭祖,都专请了她去做糕点,石桂学的尤其用心,花鸟鱼虫样样都成,小女人家爱玩闹,淡竹石菊两个都另有些孩气,石桂便拿玫瑰蜜泡了水,把面团染成红色,捏了一朵花出来,摘了细绿叶,洗洁净衬在花糕上面,摆了碟子出来,郑婆子一下便看住了。
葡萄到底年纪还小,便是有些夺目也露在面上,叫人一眼就看得穿,自来未曾听她说过家里,可郑婆子却露过一句的,葡萄就是甜水镇上人。
第二日葡萄早上没起,送水的活计就落到石桂身上,石桂拎了水壶进园子,淡竹坐在廊下,石菊在替她通头发,一个拿着镜子,一个握着梳子,闻声声响瞧过来笑一声:“如何今儿是你来了。”
石桂应了声是,再没想到做个点心就能露脸到老太太跟前,淡竹还把这事儿奉告了郑婆子,郑婆子从速让石桂把她会的花腔全捏出来,也不叫她再干活了,把琐事都交给葡萄。
葡萄闷闷应了一声,隔得好久,石桂转着那只手镯,把秋娘给她做的裙子压在枕头底下,眼底又有了泪意,忽的闻声葡萄开口:“你娘,当真要赎你出去?”
石桂存了谢意,却把淡竹石菊两个唬住了,小小花糕不过汤团大,刻了花瓣莲叶出来,拿在手里摆布看了,连声赞她:“这可如何下得了嘴,你这手也太巧了些。”
葡萄吐吐舌头,石桂记在心上,那里晓得她们不谋事,事儿却找到她们头上。
葡萄只当是断了这门亲,郑婆子这才看重她,不聪明不要紧,要紧的是忠心,石桂再机警,也还是想着外头的亲娘,不知心贴肉的,遇着事只为着自家筹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