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这才晓得石菊也醒着,坐起来拿柳枝儿沾了青盐刷牙,含口水吐出来,拆了头发梳起双环来:“也就是你呢,打雷都不醒。”
连宫里也要大办的,太液池里行了船,内监手执荷叶,荷叶当中点着蜡烛,放千百盏琉璃莲花灯,随水而下,内监里另有等灯灭了偷偷打捞出来的,这东西是内造的,脱手也值得几两银子。
外头热浪滚滚而来,隔着帘子都觉着热,他恰好往亭里头读书,也不晓得找个荫凉的地儿,淡竹摇点头:“这个堂少爷,也不知是脑筋太好了,还是脑筋底子就不好使呢。”
石桂不睬会她,可此时纸贵,她写是这很多,已经满的无处可写了,要再想练字,只得往外头买去,可哪家子的丫头还买纸。
石菊淡竹两个睡得熟,狸奴轻悄悄跳上石桂的床,一爪子把石桂给拍醒了。这只猫儿怯懦的很,一有动静它倒先醒了。
池边嬉笑不住,两个院里倒是静悄悄的没动静,老太太那儿早点起酥油灯来,静中观也做起了法事,叶氏更是一夜未合眼,连余容泽芝也叠了很多灯送来,趁着中元节一道放出去。
她说着又往床上躺下去,石菊一把推了她起来:“如何没下雨,我都闻声了,狸奴还叫了一声,昨儿夜里不是我给你盖毯子,你早就闹肚子了。”
连着三四天没写了,墨条另有一半,石桂手痒得很,闻声石菊这么说,主张打到那莲花灯上去了:“还是你聪明,我如何先时没想到?”
已经叫叶家拿捏了一回,错虽是儿子犯的,可补了这很多年的漏,泥足深陷,此时自家身上另有那么一摊子甩不洁净的事儿,可不能再沾叶家这趟混水。
半夜里一声雷声隆隆,夏天虽多雨,今岁的雨也下的太多了些,一场急雨浇下来,风吹落了撑窗子的杆子,一声轻响落在地上,静夜里听着倒比远在天这的雷声还更刺耳。
淡竹嗞嗞牙:“你是没瞧见呢,后背都湿了。”好好一个墨客,比那船埠上干夫役的还不如,那些个还穿短打呢,偏他身上还是长衫,淡竹如何也想不明白,连连点头:“说他读书读得傻了呢。”
莲花灯虽是蜡纸也是纸,着墨更难,写起来不轻易,倒是奉上门的纸,在上头抄旁的不成,总另有抄两句地藏经,石桂从速梳了头从速磨墨,手上握笔杆子,把还没折成花灯的蜡纸铺平了折角,在花瓣花心当中写下地藏经。
石桂睡得迷迷蒙蒙的,用力睁睁眼儿,耳边满是雨声,好半天赋挣扎着撑起眼皮,风夹着雨丝吹出去,屋里刹时一阵凉意。
这个职位贤人替他升了又升,虽是平调,比在京里任员外郎要赚很多,宋老太爷却更加皱了眉,又因苦夏告了几次假,广东多少年都是颜家那一名运营的,派了纪大人去,但是要翁婿相争了。
除了往寺里头烧经,中元是大节,除了官方搭棚演目连求母、城隍出巡以外,还扎了七八十尺的法船,放到河边,点上火推出去,一起把那些坐船的孤鬼送到地藏王菩萨那儿去。
挣扎着撑坐起来,趿着鞋子下床去摸那滚落的撑杆,雨幕里透着一丝光,石桂挨到窗边去,正巧瞧见叶氏屋里的窗子被一只手推开了。
春燕许了她半日假,石桂清算了些东西,正要回郑家小院,淡竹仓猝忙出去,一把拉扯了她:“你故乡来人了!”
七月里是宋家的斋月,恰好又赶上纪大人外任,叶氏人不能去,只送了礼去,纪大人虽是外放,倒是升任了,广东布政使右参议,派到南边最富庶的处所去了。
第二日还是热得民气焦,好似夜里未曾下过一场雨似的,淡竹一早就醒了,瞥见窗户关着,倒奇一声:“哪个把窗关了,如许热的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