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多天她都度量着但愿,到这一刻反而胆怯起来,脚下迈不动,眼睛盯着至乐斋的门,喉咙口干,她眼睛盯着门入迷,背面却传来宋勉的声音,别人才刚到,比石桂还晚一步,看她怔怔站着,晓得她的情意:“你等了好久罢。”
这会儿天已经凉了,寒露都过了,家里早已经发了夹衣,俱是一色的青褐,腰上还扎着白腰带,石桂一只手攥着腰带的头,一只手紧紧扯着,就是不敢迈步子,如果,如果宋勉没能找着呢?
宋敬堂留在故乡一时回不来,宋勉却得返来,他不是端庄主子,人将要到桃花渡了,后宅里才透了动静。
石桂长长出得一口气,手紧紧揪着襟口,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屏住一口气,这才缓缓吐出来,渴盼了多少日子,欲望成了真,她口里除了念佛,竟半句旁的都说不出来。
有力办丧的人家,都是官府一道清算了,烧成一堆灰,街下水全退了,尸首也清理个洁净,铺子又挂起招帘儿来,只街上人少了很多,人也都带着菜色。
一起走还一起在笑,宋勉却没回身进屋,两只手攥紧了,目送石桂转上回廊,她还悄悄蹦跳了一下,欢乐的像只鸟儿。
宋敬堂还得看管表兄表妹,忙得脚不沾地,好歹另有个宋勉在,托了他照看,摒挡些琐事,甘家宋家隔着那道院墙也叫冲塌了,也来不及重修,先把砖石清了出去,看着断壁残垣,又挂了一屋子的白,宋敬堂更加沉默起来。
葡萄吸吸鼻子,摆上供果,铜盆里头铺上一层元宝,纸钱沾着火光,没一会儿就蹿起火星子来,烧纸钱说是随风飘去了最好,飘得越多,就是拿得越多,葡萄点了点了香,冷静看着纸灰飘起来,黑灰随风打着旋儿,一径儿飘到天上去,内心头那点伤感又翻滚起来,鼻子一酸,就要淌泪。
叠起来抬出镇子,连吹鼓办白事的人都凑不齐,阴阳先生也请不着,更不必说点穴看山坟,撒上一回白纸钱,仓促间凑了些果子,就当是办了祭品,落了葬,好歹保了全尸。
葡萄从食箩里头取出麻腐包子油煎小饺摆在地上,真到办起来才发想到已经记不得亲爹爱吃甚么,只晓得油煎小饺是他极爱的,非得裹上肉馅,里头再添些茨菇,美味里带些苦,把里头的肉块挑出来给她吃。
石桂手上一抖,差点儿把杯子给砸了,春燕看她一眼,石桂托了宋勉找家人的事,院里头少有晓得的,这是越了端方的事儿,宋勉到底是宋家没出五服的亲戚,算是半个少爷,托了少爷替丫头找家人,便是宋勉内心是肯的,说出来石桂也要吃瓜落。
内心晓得石桂的欲望是回家去,她父母都不知身在那边,要如何赎她回家,内心想一回,抬眉看她裙角儿都要飞起来的模样,内心模恍惚糊的想着,如果她爹不来,那就他来替她赎身。
宋敬堂常在乡间走动,此时宋家离不得人,他也经常把乡间事写信奉告宋老太爷,说在此地学到很多,宋老太爷不料他还能有这番感悟,特地写信给族长,请他多多教诲。
白大娘一家也无事,那便是活人一命,自有天佑了,石桂内心猜着宋勉要说甚么:“白大娘于我有大恩德,便是全给了她也是该当。”
石桂站完了看着她烧纸,本身半点也不肯碰,哽在喉头是说不出来的茫然,却不敢去想如果然没了家,她要如何办。
“你给人银子,我全交给白大娘,因着她说……”说到这句竟接不上口,感觉窥测了石桂的隐蔽,非君子所为,嘴巴张着,石桂就先笑起来:“白大娘捡的我,我娘再把我讨归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