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那日出了小佛堂,才进二房的院门,就叫甘氏叮咛了婆子拉下去压在长凳子上,剥了裤子打板子,红罗在阶下磕了不知多少个头,说得唾沫星子都干了,求甘氏能开一开恩,甘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金雀还出来当脸就是两巴掌,扇得她耳朵眼里嗡嗡乱响。
叶氏夜里睡不平稳,常常过了晌午还要歇午觉,一院里头寂寂无声,小丫头子坐在廊下听使唤,太阳光片金似的洒在阶上,两个原还对坐着翻绳,静得久了,脑袋也跟着一点点垂下去,晌午太阳足,这会儿睡着恰好,就趴在石凳上,身子晒得热烘烘,石桂也没能抵住睡意,搁动手里的活计,想归去歪一歪。
这两个原也不是省油的灯,跟在金雀背面威风得惯了,这回叫撵出来,多少人看了笑话,多少人背后里说一句该,两个本来就没根底,今后在府里更不知甚时是个头。
甘氏白了脸儿站着听,哭着辩白不过给个经验,实不晓得下头人手上没轻重,还把打板子的婆子都给罚了。
眼看七月就要到头了,陈娘子这才把余下两个属狗的丫头给送出去,带了人过来给叶氏叩首,石桂就在廊下提雀笼儿,眼睛一扫,怔住了,只感觉来人眼熟得很,才要细看,就叫茶梅拍了一下:“还不从速提水去。”
石桂唬了一跳,正要说话,红罗跪行一步,拉住她的袖子:“你往我们太太跟前认一认,就说是偶然撞了她的,并不是她办砸了差事推委。”一面说一面哽咽,扯着石桂就要给她叩首:“她叫打得躺在床上不能转动,又不给医药,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石桂闻声繁杏这一句,内心倒有了计算,一把拉住红罗:“你要真想救你mm,只怕你自个儿也落不着好。”红罗闻声她口气松动,立时抬了头,拿袖子抹了泪:“只要能活命,刀子割我的肉也不怕。”
背面的事石桂模糊听到些风声,红罗磕破了皮,把小佛堂门口的石阶都染红了一块,老太太动了气,甘氏要如何□□丫头她不管,可如果死一小我,阴司里叫阎王记上一笔,碍了儿子冥福,她绝计不能应。
石桂看她哭得不幸,内心也确切是不幸她,可再不幸她也不能把自个儿搭出来,伸手欲拉她起来,红罗却跪着如何也不肯动,她比石桂大,石桂拉不动她,一面拉扯一面哭求:“我往这儿来,归去也跑不了个死字,你只当是不幸我们姐妹。”
别苑里备着药材的,这很多太太少爷女人在,有个头痛脑热自家抓些小方吃一吃,可不到太太们开口,哪一个敢给,红罗求也无用告也无用,求到金雀跟前,金雀磕着瓜子儿啐了她一脸,拉了衣袖给她看,白生生藕节似的胳膊上头一道道红痕。
石桂才要退出去,就闻声里头春燕笑道:“绿萼倒是个好名儿。”
夜里就高烧起来,红罗到底另有些积储,往厨房去要热汤,还是厨房里的婆子不幸她,叹了一声,说姜性最热,万不能这时候吃,不是保命的,倒是催命汤了。
紫罗说是咎由自取,可要她的命也实在太狠了些,老太太气得甩了脸子骂人:“你是锦衣卫还是刑慎司?她能说这大话,便是你常日里苛责过分,动辙吵架,这么点年纪就要她的命不成?黑了心肝不积善的东西。”
一等二等的天然不惧,倒是三等的两个看她有些芥蒂,就怕她在太太跟前暴露了脸,先一步爬上去,本来她就占了个属狗的好处,再殷勤些,下回汲引的可不就是她了。
叶氏的院子里头一个春燕微风细雨,一个繁杏雷厉流行,小丫头们不敢冒昧,飞畴昔的眼刀子石桂也接不着,不过十岁出头,石桂看她们还是孩子,便是说些酸话,跟紫罗的行动比起来,也是可亲敬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