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能念上一夜,到底年纪大了,下半夜了就换了他的门徒来念,自个儿回到大殿,打坐安息了一宿。
这一回打醮,宋家就想来人,是老太爷闭门谢客,一个外人都不带,连投上宋家的阿谁少年宋勉,这回也没能跟来。
石桂在这上头自来不吝啬,一口应下了,叶氏院里头办事,赏钱自来是足的,两小我冻了一夜,传闻有两吊钱,这才好过些,石桂搓了腿儿,多穿了一双袜子,再把里头的裤脚扎紧,再算上这两吊钱,她进宋家七个月,就已经攒下四两银子了。
良姜给她们留了饭,石桂塞了两个馒头,绿萼肚肠小,鸡啄米似的那一点儿如何够撑一夜的,这会儿也放开了吃,木瓜扑哧一笑:“了不得了,点了一夜灯,全成了女钟馗。”
院子里闹哄哄这很多人,哪个都有一本帐,石桂也顾不上别个的事,看着钱匣子就感觉有盼头,她的身价才五两,等存够这五两银子,趁着老太太打醮积福,她又是属狗的,正捏着这桩事,如果家里来哭求,保不齐就能出去,只当是在宋家打个长工。
主子有坐,丫头们却得陪站,桂花几个还好些,今儿的灯一盏没熄,就在廊下候着,里头人瞧不见,她们还能挨在门上靠一靠,略眯眯眼。
“这个丫头,倒是好的,有知己的人少,不忘家的就更少了。”繁杏说这一句,清楚意有所指,春燕正巧闻声,打趣一句,余下几个从速拿话茬开去,石桂也不知她说的是谁,繁杏利落敏捷,同她相处还更安闲些。
石桂笑一笑:“糖饼子分你吃,今儿是我生辰。”是白大娘捡到她的日子,就算是她的生辰了。
宋老太太看那灯花噼啪一声爆开,直蹿得一尺来高,双手合什才要念佛,又改了口,念一声无量寿,一掌控了叶氏的手:“我们思远能投生一个好人家了。”
宋老太太跟叶氏几个就在背面听经,看扬宝幡,夜里还得转九曲,宋老真人又焚一表,求满天星宿夜晚现身。
宋老太太只作不闻,叶氏也答得有限,反是宋荫堂,因是长辈,欠都雅着长辈难堪,一句句的分化了明白,一时说《函谷关》一时说《圯桥授书》,一时又说《苏武遇仙》,可他说得越是多,老太太对着孙子虽不住点头,可内心却更加讨厌了甘氏。
直熬到二更天,闻声一声钟响,宋老真人领头念起来落幡咒,焚了圣牒,这场法事才算是完了。
摆了灯上了十供,又得点灯,几个丫头仓促归去睡了个觉,没半天又起来了,吃上头倒没苛待她们,可累了半日,也就喝一碗姜汤发发汗,热手热脚的钻进被窝里,没一会儿就睡眯了畴昔。
货郞还说些山下头的货色,总归要靠他这一双脚去买了来,收几个车马茶水水,石桂除了需求,绝少花消,舍得给门上的婆子买零嘴儿,自家却不吃不消,身上也没新衣,手上一只银镯子戴了两月不见换的,一到发月钱了就去磨繁杏,借了子出来,把铜子换成银子。
她不动,无人敢动,三百六十一盏灯一一燃烧,老太太才扶着叶氏的手站起来,人又倦又乏,眯了眼儿道:“散了罢。”
第二日就是唱戏酬神了,请了梨园子上山来,就在通仙观里的小戏台上唱戏,底下设了一溜儿交椅,面前摆了小香案,一碟一碟的点心堆成小塔样。
戏要唱到夜里,连山下也有人上山来凑热烈,石桂昂首瞥见玉轮出来,忽的怔道:“今儿是甚么日子了?”
小羽士蹲着身问她:“你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