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他绝望,他绝望。而后,是淡然,是仇恨。
王端在朝中有大半弟子,却不知为何到了这一刻,竟无一报酬他讨情。
这话中的意味再清楚不过,便如王笺所言,人不自救,无人可救。
这猜想叫她神思恍忽,惴惴不安,很久,她才喃喃说道:“天不生王端,万古长如夜?我不知贩子当中为何忽的就传出了这句话来,不早不晚,偏就在君父对你起了杀心的这个关隘,毫无顾忌地就传入了君父的耳中。满朝文武中多有你的门人,却这当口,竟无一报酬你言语。我吃力心力弄走了谢浔,也好似只是徒劳!背后就似有一双手,鞭策着你的走向刑台,非是君父,非是谢浔,亦非是我七兄。而是,王相您自个呐!”
她涓滴未留余地,黛眉轻颦,摇首道:“先不言我这儿到底有未有那免罪金令,便言王端要死与你何干?难不成?你真爱惨了那王玉溪了?前岁君上问你是否真如传言般心慕于他便是隐含告戒,如此你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往琅琊王府去,才会生了本日这拟诏之事!君上这是逼着你死了这份心呢!你却还要做这出头的椽子么?再而言之,现现在君上的心机实是再明白不过的了,他顾忌王端已久,昔日交谊早做了烟云散,现在要将他腰斩于市,便是真要夺了他王家的权了!如此这般,我便是真有免罪金令也给不得你,如果叫你拿去救了君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在天下面前叫君上尴尬!吃不了兜着走火烧眉毛的可就成了我了!兕子,这世上可未有吃力不奉迎的傻子呐!”
周如水稀里胡涂被周王诏来,稀里胡涂拟写下了这封圣旨,她分外苍茫地立在周王座下,每写一字,都是茫然,都觉隐痛难言。
牢房中暗淡非常,衬得周如水秀美精美的面庞也昏黄了几分,王端却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微哑的嗓音沉沉传入周如水的耳畔,他道:“凡统统相,皆为虚妄,自是安闲。”说着,他便闭上了眼,在低泄的暗淡中,幽幽地说道:“老夫为官二十余载,曾为辅为宰,掌天下权益。现在已至不惑之年,人生境地中,拿得起放不下的,倒真未有了。”
“千岁可会似弃峥普通, 弃他而去?”
周如水开门见山,符翎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若说王玉溪是天赋异禀俯瞰众生的青芒,王端便是历经风霜饱经沧桑的饶有深味。知明日便是死期,王端的面上却无半分颓唐之色,他的目光安静而敞亮,看向周如水时,眸中睿智还是,竟是笑言:“老夫平生了解满天下,未曾想,临死倒是你这小姑来见老夫!”
前岁魏君忠奸不分错杀良臣,使得魏国混乱不堪。殷鉴不远,周王却不知引觉得戒,实是叫她无言以对。更王五视她做亲姐普通,王玉溪与她又有嫁娶之约,她却亲手拟写圣旨要杀了他们的父亲,于情于理,都是无颜以对!
人不自救,无人可救?是了!王端与她君父幼年便了解,如何不知对方的脾气。遂事至现在,王端毫无回嘴,毫无行动,可不是任由存亡,毫不自救了么?
这夜的气势外炎热,好似透着命数无常的深意。周如水也曾体味过诏狱的阴鸷可怖,遂这每走一步,都觉是走近了萧瑟的波折。
言止于此,周如水不觉颤抖了起来,她深吸了口气,抬开端来,目光有些怔忪地盯向王端,短促一笑,颤抖地说道:“常言道存亡有命,繁华在天。王相一心求死,又是为何?难不成,你就这般恨痛我君父?他听信谗言冤你谩骂他乱君昏君,你便以死相逼,逼他坐实这昏君乱君之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