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笼聚,夜色渐深,长明灯在棺前悄悄燃着,灵堂中静悄悄的,阴暗森冷,连个仆婢也不见,就更莫提旁人。
幸亏对于王端,周如水心中可惜有之,惭愧却无。遂她放开王子楚,倒是心安理得地正对着棺木跪下双膝,以额叩顿,深深行了个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 道:“先约在前,万山无阻。”
明月高悬, 夜风卷打着窗牖。马车一起行至琅琊王府门前,白幡拂动,庄严非常。
一言吐出,周如水不成置信地睁圆了双眸,她清楚地听出,贰心中的孤寂与一瞬的苍茫。
闻言,王玉溪垂眸,覆住她温热的小手,她的手柔若无骨,温软非常。他的心口却有点苦,静了好一会,才喃喃说道: “阿翁去世前曾言,王家这门内,相互仇恨,相互倾陷,各出奇谋,各出毒计,实是叫亲者痛,仇者快!又道我构造算尽,安知不会整天打雁,终被雁啄眼?”
此次第,似也不必再讳饰甚么了,王玉溪过分机灵,也向来看她看得明白,她此时若再避讳,便显得不敷风雅。
家国之痛,杀父之仇,她本日若踏进这门槛,也不知还可否安然分开。
这番话,在病榻之上她便想了好久,现在一鼓作气说出口来,心中的郁气似也消逝了很多。
周如水的视野在他面上必然,神采突然就白了几分。少顷,垂下了眼眸,便如是火烧了眉毛普通,只道一声“天骄告别。”竟是再不去看他,提裙就走。
周如水未有挣扎,好久好久,她嘴唇爬动了一下,闷闷隧道:“是你要弃我!那日,是你对我视若无睹!”
跟着他的行动,他吐出的温热气味如有似无地扑在周如水的额头之上,热得她心口直跳。她只听他声音轻浅,缓缓地说道:“你监斩本是迫不得已,遂在那刑台前落的泪也罢,放我将骸骨带离也罢,均是大义而非私交。若彼时你我后代情长,岂不是叫旁人藐视了你么?”
“夜深露重……”只吐出几字,头顶火辣辣的目光便叫周如水收了口。她悄悄抬眸,不得不对上王玉溪俯视着她的目光,门后光芒暗淡,他如画的眼眸亦不知不觉间透出了几分暗沉。
弃他?怎会呢!
外头星空高远,室中清冷如许,王玉溪的话音寥寥,透着清峭寂冷。
夜风拂幡动,周如水以头抵地,斯须,才自地上起家,看向呆呆看向她的王子楚,上前抚了抚他的发顶,轻道:“小五,阿姐这便回宫了。”
“怨你?”闻声,王玉溪渐渐收回抵住她的手,腔调安静,扭头,看向了不远措置于厅中的乌沉棺木。
周如水叹了口气,缓缓拉住王子楚稚嫩的小手,轻道:“罢了,阿姐随你同去。”
室中漂泊着浓烈的香火气味,周如水背靠着墙面,再回过神来,已被王玉溪困在了身前。他垂眸凝睇着她,眼眸微微眯了一下。斯须,耳洞被暖风扑至,王玉溪磁沉的嗓音沙沙传入耳畔,他了然问她:“小公主这是要逃去那边?”
他这一靠近,二人便如是耳鬓厮磨,冯公在暗处见之也是一愣,忙是躬身进门抱走了呆呆望着的王子楚,遂待他再走远,诺大的灵堂当中,除了那棺木,便只剩王玉溪与周如水二人了。
她话音一顿,闭了闭眼。斯须,展开眼来,朝他笑了一下,眸中闪着星夜般的碎光,虽是梦话轻吟,却又非常果断地说道:“至于我,生在帝王家,父兄亲人从无挑选,便是他们再多不堪,我亦不得剥离。又我心中所想,便如昔日你我畅言茶道之时,你曾言,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八分之水,茶得八分。非常之茶遇非常之水,茶亦非常。待我看来,情亦如此。你既再容不下我,我便也不必委曲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