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水想过这一趟会被谩骂,会被疏忽,却从未曾想会被他拦下。她心中乱哄哄的,虽向来知王玉溪是旷达萧洒之人,却不知他能如此妄为,竟在先父的头七之日,在这灵堂之上听任与她胶葛!这如果传出了外去,他才继任家主不久,旁人该会如何诽谤于他!
外头星空高远,室中清冷如许,王玉溪的话音寥寥,透着清峭寂冷。
跟着他的行动,周如水身前亦是一轻,谈不上失落或是苦涩,她顺势推开他去,却见王玉溪又回过了神来,忽的抬手,指尖微弯,悄悄抚上了她的脸颊。他如一座山似的,分毫不动地将她罩在暗影之下,靠近她,眉头一挑,明知故问道:“我因何要怨你?”
周如水叹了口气,缓缓拉住王子楚稚嫩的小手,轻道:“罢了,阿姐随你同去。”
念至此,周如水的唇颤了颤,不自发地搂紧了他,闭眼靠在他的胸膛,低声说道:“神明在上,你莫要欺我。”
他这一靠近,二人便如是耳鬓厮磨,冯公在暗处见之也是一愣,忙是躬身进门抱走了呆呆望着的王子楚,遂待他再走远,诺大的灵堂当中,除了那棺木,便只剩王玉溪与周如水二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道:“先约在前,万山无阻。”
明月高悬, 夜风卷打着窗牖。马车一起行至琅琊王府门前,白幡拂动,庄严非常。
一言吐出,周如水不成置信地睁圆了双眸,她清楚地听出,贰心中的孤寂与一瞬的苍茫。
“弃你?”月光下,他极深极黑的眸子仿佛能望进她的心,嘴角一扯,环住她的腰肢,摇首说道:“阿念,你错了。”
“吾父一心求死,你又能如何?”王玉溪盯视着她,双目幽幽,嗓音几分飘忽,嘲笑着说道:“吾父与君上的嫌隙,便如沉疴宿疾胶葛多年。此次第,不过是个告终。更那日若非是你监斩,我又怎能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骸骨带离。至于王家本日这局面,真真要怪,只怪我肆意妄为,剑走偏锋。若论罪人,该当是我才对。”
跟着他的行动,他吐出的温热气味如有似无地扑在周如水的额头之上,热得她心口直跳。她只听他声音轻浅,缓缓地说道:“你监斩本是迫不得已,遂在那刑台前落的泪也罢,放我将骸骨带离也罢,均是大义而非私交。若彼时你我后代情长,岂不是叫旁人藐视了你么?”
王玉溪打量着她,俯身,薄凉的唇悄悄压在她的颈项之上,低应一声,尾音慵懒,他
见此,周如水眉头微蹙,回顾,却见冯公也不见了踪迹。她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昏黄迷惑,却先领着王子楚在跪垫前跪下。
这番话,在病榻之上她便想了好久,现在一鼓作气说出口来,心中的郁气似也消逝了很多。
闻言,王玉溪垂眸,覆住她温热的小手,她的手柔若无骨,温软非常。他的心口却有点苦,静了好一会,才喃喃说道: “阿翁去世前曾言,王家这门内,相互仇恨,相互倾陷,各出奇谋,各出毒计,实是叫亲者痛,仇者快!又道我构造算尽,安知不会整天打雁,终被雁啄眼?”
平心而论, 周如水可惜于王端的死,也确是心慕于王玉溪。却此情此景,她并不想迈入王家的大门。
“家主?”周如水怔了怔才晃过神来,王宣与王端一死, 王玉溪便名正言顺秉承了王氏家主之位。只不过,他临危秉承,尚未及冠便陡居高位,即使身为高士, 无所不知,怕也并不轻易,也怪不得得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