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 夜风卷打着窗牖。马车一起行至琅琊王府门前,白幡拂动,庄严非常。
夜风拂幡动,周如水以头抵地,斯须,才自地上起家,看向呆呆看向她的王子楚,上前抚了抚他的发顶,轻道:“小五,阿姐这便回宫了。”
周如水想过这一趟会被谩骂,会被疏忽,却从未曾想会被他拦下。她心中乱哄哄的,虽向来知王玉溪是旷达萧洒之人,却不知他能如此妄为,竟在先父的头七之日,在这灵堂之上听任与她胶葛!这如果传出了外去,他才继任家主不久,旁人该会如何诽谤于他!
见此,周如水眉头微蹙,回顾,却见冯公也不见了踪迹。她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昏黄迷惑,却先领着王子楚在跪垫前跪下。
庄严,死寂, 凄清, 这类沉厚的有力感会叫她想起宿世的阿谁夜, 无边的月色覆盖着危在朝夕的宫城,也覆盖着她清冷的身影,宫中从乱做一团变成静悄悄的, 再也未有酒池肉林中传来的靡靡噪音,只要她与这宫城一道被吞噬在无情与灭亡的夜中。
“吾父一心求死,你又能如何?”王玉溪盯视着她,双目幽幽,嗓音几分飘忽,嘲笑着说道:“吾父与君上的嫌隙,便如沉疴宿疾胶葛多年。此次第,不过是个告终。更那日若非是你监斩,我又怎能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骸骨带离。至于王家本日这局面,真真要怪,只怪我肆意妄为,剑走偏锋。若论罪人,该当是我才对。”
言止于此,周如水亦恍然明白了过来。怪不得先头随谢浔普通弹劾王端的官员或多或少都背了臭名,却她这个执笔监斩的,竟鲜有人唾。只坊间多是笑叹她,道是冤冤相报,她前岁拂了刘峥的一片赤忱,现在陡生杀父之仇,自个的一片赤忱怕也送不至王玉溪跟前了。
“夜深露重……”只吐出几字,头顶火辣辣的目光便叫周如水收了口。她悄悄抬眸,不得不对上王玉溪俯视着她的目光,门后光芒暗淡,他如画的眼眸亦不知不觉间透出了几分暗沉。
念至此,周如水的唇颤了颤,不自发地搂紧了他,闭眼靠在他的胸膛,低声说道:“神明在上,你莫要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