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着写着,写哭了。
他纵马疾走,悄悄跟上的芃苒亦不敢歇地在背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车轱轳在颠簸中收回沉闷的响声,目睹前头的野路越来越窄,马车再也过不去,她一咬牙,娇小的身影便从车中一跃而下,仓猝叮咛驭夫解了绳,翻身上马,直是单独一人,策马扬鞭,急追而去。
这么一来,娄后倒未被喂着毒酒。只是当日夜里, 娄后便病倒了,昔日密意不移的夫君不但早已情变,更是忠于狠下心来要收了她的命,她便是再言看开,也丢脸开。郁结于心,毫无前兆地便倒下了。这一病,来势汹汹,竟似是失了魂,落了魄。
这一起过分疲累,实然,芃苒的声音在凄风冷雨间并不清楚,却不知为何,这漂渺如风的声音,传入公子沐笙耳中时却别样清楚。他先是一怔,斯须,猛地便勒紧缰绳,回顾看来。
马蹄在泥泞的路面溅起脏污的水花,风
她面上凄然,娄后的面上亦是凄然,如是枯朽的秋木,她哀叹着说道:“非是从他的意,而是从我的意。非是自断退路,而是原就没有退路。佛言万事当有果,这果,也可看作是告终。然我耗了这么些年,碌碌整天,终也是乏了。倒不如投石击水,完整做个成果。到时,我欠他多少,他欠我多少,都到鬼域路上去清理便好了,我不再受这俗世的孽,也不再碍旁人的眼。”言至此,娄后垂垂浑浊的目光中,猛的窜出了一团火。她咬着牙,果断地说道:“至于阿笙与兕子,我输了,他们要赢。”
然娄后却摇了点头,她有力的手紧紧拽住了李氏的袍袖,窗外的北风吹得窗棂沙沙作响。这一倒下,娄后仿佛一瞬便老了几岁。面色发白,眼边的皱纹特别夺目,举手投足满是老态。她衰老的目光缓缓落在窗棂上,俄然就道:“这些年来,你我日复一日诵经斋戒,也不知到底结了多少佛缘?赎了多少罪孽?”说着,她硬撑动手臂缓缓坐起家来,本是风俗性地要去摩挲腕上的佛珠,却不想,摸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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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终究离得公子沐笙近了,芃苒水盈盈的眸中才划过一道如释重负,沉了口气,忙朝公子沐笙喊道:“夫君!夫君!这雨太厉,你亦非是铁打的人儿。临时一歇,食些干粮再赶路罢!”
“苒苒,莫要率性。”听她一言,公子沐笙驻停了马,他漂亮的面庞渐渐垂下,对上她笑盈盈的小脸,眸光幽深,如是通俗的湖水。
望着空荡荡的手腕,娄后不竟有些欣然若失,抬头望着塌上的烟帐,似哭似笑,持续道:“佛家言,如来,放下。然执或不执,放下与否,何其不易?我这平生,怕是放不下了。遂他既要我死,我便死也要死在金裹珠耀当中。我们回罢,现在,已无掩蔽的余地了。”
闻言,公子沐笙握着缰绳的手一紧,顿了一瞬才道:“我知你非普通女子。此次,你我亦尚不至死。只宫中局势尚自未明,能避开一个,便是一个。”他这都是实话,自芃苒嫁他初始,他便未曾看低过她。这些日子相依相处,他也知她胸中自有丘壑,非是普通妇人。然他本是弱势公子,现在自个都保全不及,实不肯教她也落入尴尬当中。
公子沐笙潸然泪下,他闭上眼,紧紧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慎重说道:“苒苒,我将你送去舊城,你便在那儿等我。多年前,我未护住一小我。多年后,我得护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