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周如水那里肯放人,忙是眼疾手快地抬手一挡,硬是一只手卡住了庵门,拉着那小沙尼的衣裾,吃紧地,娇侬地说道:“小徒弟,小姑乃周氏天骄。彻夜冒昧前来,不为求见庵主,只盼能见母亲一面,如此,还请您通报一声罢!”
这一声落地,周如水只感觉喉咙发涩,她挺直着腰背抬起眼来,看着还是一片死寂的兰若庵,如画的眸子,也因这沉寂更加的孤寂暗澹了起来。看着看着,她终究绝望地垂下了脸去,眉心蹙笼,泪流满面,静得像是月光下半开的牡丹。
彼时已值深夜,小蓬莱上月色清稀,树木幽幽。
渐渐的,渐渐的,周如水的身躯晃了晃。稍余,便见她抬起了脸来,神采暗淡地,声声凄然地再次朝庵门内喊道:“母亲,母亲,人生活着是有任务的!您怎能因一时心灰便扔下天骄与兄长不管不顾了呢?便是不顾天骄与阿兄,您为国母,也该管顾这天下啊!天水城满城安然皆是大兄昔日以命换来的!高傲兄逝后,镇边大将军之位一向玄虚无主。现在不过几载,贼人再犯。君父却想叫谢家阿谁从不懂战事,手无缚鸡之力的儿郎空占大将军一职。如此的将领,如何能佑疆守门?”说着,周如水已是泪满衣衿了,她轻抹去眼角按捺不住的泪水,持续戚然地喊道:“母亲,您就真不管天骄与兄长!不顾天下拂晓!不睬昔日大兄以命相护的天水城了么?”
直走了半个时候,周如水才终究在山头见着了两处朦昏黄胧的光点,顺着那光点走近,便是兰若庵的正门。这时,兰若庵庵门紧闭,远近都无来人。周如水亭亭立在门前,初现婀娜的身姿直似是月中的娇娥。
抬眼望着天涯稀少的月影,周如水想着正单独跪在明堂前受罚的公子沐笙,想着谢氏就好似悬在他们兄妹额前的大刀,想着昔日富强似锦的王朝早已是岌岌可危。她就仿佛回到了宿世单独支撑走过的无数个光阴,到现在,她都模糊能感遭到那种由心而发的孤单与孤冷。乃至,现在的她,更冷,更孤单。
当年,娄后失子大恸,悲伤欲绝之下, 便避走出宫,以王后之尊去了兰若庵带发修行。也就是在那以后,娄后便再也不睬外务了,她眼睁睁地听任了周王的昏聩, 听任了后廷中馈成为谢姬的囊中之物。也今后,对周如水兄妹二人不闻不问了起来。
昏黄的灯影下,门内,有尼姑们细碎的杂语声。门外,只要周如水孤孤零零一小我。
彼时, 夜深人静,天至亥时,华浓宫一早便燃烧了灯火,周天骄也早早地就了寝。却,这日也是怪的热烈, 华浓宫熄灯后不久, 竟就来了几处宫人探听周如水, 道是请周如水去赏夜灯。闻此, 夙英天然不快,只道千岁已是寝息,叫她们在门外稍稍看过已是卧榻而眠的周如水,便怏怏地打发了众婢归去。
眼巴巴地看着庵门再次被合上,呆呆地听着那沉重的关门声,周如水的心中哀戚莫名,她心口一痛,眼睛俄然就酸得发胀。心中千回百转间,周如水想也未想,便将双手相并放在了冰冷的石板上,对着那合上的庵门,弯身就是恭敬地三拜。
仿佛过了一个时候,天光暗掩,昏黄的灯影辉映着周如水模糊露在灰色玄纱外惨白的脸。一阵声响后,庵门终究被人由内而外缓缓地打了开来。
莫非,阿母真的不要她和兄长了么?他们又有甚么错误呢?乃至于要被母亲抛弃不顾?
她不怕变成一个笑话,她此次来,本来就是要做天下人眼中的笑柄的!只是,哪怕她早就晓得阿母不会来见她,哪怕此次她要的便是如许的成果。却,当她真的被母亲拒之门外不睬不顾了,她的心,还是像得了风寒普通,冰冷而又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