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肉片儿小小巧巧的,倒像是瓜子仁。”李太后说着,便邀陈太后举筷,她挑着吃了一口,不免惊呼道,“这是甚么肉呀,这么滑爽。”
“老奴哪有这口福。”冯保嘿嘿笑着。
“一千多只。”
细心考虑这《醉乡十宜》,倒也不是甚么谨慎的警句,反而感觉随便性很大。
说话间,第三道菜也端上了桌,是一盘细若松针的绿茸茸的青菜。这回不待主子发问,冯保主动先容:这菜叫雪龙须,采自西域昆仑山的千仞雪壁之上。以每年十月采撷为好。这雪龙须有一个特性,就是任何时候都保持碧绿的色彩。因昆仑山长年风雪迷漫无路可走,采雪龙须的人十去九不回,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雪崩压死。唯其如此,雪龙须的代价才大大超越银子,一斤银子只换得回一两雪龙须。
“到树林子去逮呀,”冯保耐烦解释,“这一盘舌头,大抵要几十号人忙乎半个月呢。一只八哥最精华的部分就是舌头了,取了舌头,八哥肉就没啥吃头。”
“冯公公,我们娘儿仨吃了个酒足饭饱,你还饿着肚子。”陈太后似有歉意地说,“如许的三菜一汤,你吃过吗?”
“不消不消,”冯保赶紧站出来讲,“这顿老神仙宴,就算老奴贡献两位太后与万岁爷。”
孙海晓得皇上很喜好这两面铜镜,俄然生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正在想着如何转圜,却听得客用在一旁叽咕道:
小厮又将另一面铜镜拿过来,直接把阴面揭示给朱翊钧看。镜面正中是一个方形鼻钮,上面有“春月楼制”四个篆字。鼻钮四周,刻了以下笔墨:
“朕准了你保藏,你还怕甚么?”
“若说这位醉汉,可也是天上的龙种。”店里的“掌柜”答复。这是个四十岁摆布的黄脸汉,单看光溜溜的下巴,就晓得是个“水货”。
客用说得很诱人,李太后便临时窜改了主张,跟着朱翊钧,走了十几丈远,进了老神仙酒楼。
“这两面铜镜,是北宋还是南宋的?”
“多谢万岁爷体贴,老奴不饿。”
“满是。”
醉花宜画、醉雪宜夜、醉月宜楼、醉山宜幽、醉水宜秋;醉才子宜微酡、醉文士宜按琴赓古韵、醉侠士宜舞剑发浩歌、醉将军宜策马鸣鼍,醉天子谁奈我何!
“儿不敢。”朱翊钧脸一红,从速收敛了。
隆庆天子生前喝酒是海量,他的儿子朱翊钧得其遗传,一闻酒味儿就心荡神驰。明天他很想痛饮,但在两位母前面前不敢冒昧,他端起面火线才放好的象牙杯,品了一口芙蓉液,说道:
“你是说,棋盘街上卖这物件儿?”朱翊钧问话的口气仍然峻厉。
“万岁爷,太后娘娘和冯公公一走,捆在您身上的三根索子都没了,这下子您会玩得更高兴。”
朱翊钧终究有了赏识铜镜的“合法来由”,小厮也很知巧,忙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捧过铜镜,朱翊钧边看边摸,脑筋里俄然闪现出他的新娘子——王皇后贵体横陈的诱人气象,顿时有了“意淫”的感受,不免感慨道:
“是呀。”
最后上来的是汤——说是汤,实在是一碗透底儿的净水,热气腾腾地盛在蛋青色薄胎海碗里。朱翊钧用汤勺舀了一点儿尝尝口味。
“古玩,它们是古玩?”朱翊钧将信将疑。
“万岁爷,要不你买下?”孙海趁机鼓动。
“汤的味道好,名儿也高雅。”
“传闻你店里有希奇物件儿?”朱翊钧一边落座,一边问道。
“啊,难怪价码儿高。”朱翊钧感慨。
听冯保这么一说,三人大为诧异,一盘雪龙须,不一会儿也被吃得光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