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门子禀报李顺来访，金学曾从速迎将出来。这些时，金学曾在荆州城成了众矢之的。各衙门堂官像避瘟疫一样躲着他，就连平素言谈投机过从甚密的几位新结识的散官，也都不见人影儿。偏在这时候李顺来访，他既感惊奇，又心生暖和。出得门来，见李顺一身便装，跟着的脚夫还挑了两只礼盒儿，不由得猎奇地问：
约莫离大学士牌坊废墟另有二三十丈远，那一队官轿都纷繁落定。打头的那顶四人抬围青大轿里，走出了荆州府知府赵谦。他昂首看了看那四根孤零零的石柱和地上的一堆乱石，又一眼瞥见了站在石堆上的金学曾，便跺着脚骂道：“金学曾，你做的功德！”
张居谦说着把李顺引进客堂，先将他与冯大人作了先容。冯大人是六品官，比李顺高了一品，加上他对这个不是科举出身的特荐知县有些瞧不起，故对付作答。李顺也不计算，与张居谦酬酢了几句，就从袖笼里取出一张礼单递给张居谦，红着脸说：
太师兼文华殿大学士张居正
湖广道监察御史周显谟晓得：
“不知宪台大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
“老爷，你要去那里？”
赵谦不平气，咕哝道：“咱传闻，都城的皇亲国戚，反对籽粒田征税的不在少数。这件事是金学曾挑起来的，该有多少人恨他。”
两人穿过大堂，径直走到金学曾的值房坐定，喝了一盅茶，李趁便把本日去大学士府的经历讲了一遍。金学曾听了哈哈大笑，谑道：
“李大人啦李大人，你在荆州城住了这么多年，如何连这个都不晓得？”闲坐一旁的冯大人趁机插话，“咱从山西调来夷陵任上还不到一年，就晓得老太爷向来不吃鸡，他白叟家最喜好吃的，是鹅。”
“你从远安走来？有二百多里路吧？”张居谦一惊。
“想过。”
“周大人，下官也正在迷惑，首辅大人若想拆掉牌坊，只需写个二指宽的便条给我赵谦就是，哪用得着刑部移文，还让你这位风宪官亲率缇马队，发兵动众大老远跑来荆州一趟。”
周显谟是个老宦海，他已估透了金学曾此时的心机，便笑着说：
“任他们说去，”李顺苦涩地一笑，四周张望张望，说，“我如何走到这儿来了？”
金学曾平常与官员们闲谈，就得知这周显谟老于油滑，是个滑溜溜的琉璃球儿。这类人逢着功德就上，见了犯难事就躲。拆毁牌坊之事，刑部移文与首辅的信都唆使明白，他偏还要收罗定见，这较着是不肯担负任务。金学曾虽看出他的谨慎眼儿，但仍以事体为重，问道：“周大人此番前来，是否已知会荆州府方面官员？”
张居谦走出大门，只见李顺穿了一件油青布的直裰站在广场上静候。他中间站了一个脚夫，挑了两只礼盒儿，一只方刚正正，另一只圆鼓鼓的，大过府衙吊挂的大灯笼，都用红布罩着看不清里头的什物。张居谦看这礼担沉甸甸的，内心先已有了几分对劲，忙迎上去抱拳一揖，笑吟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