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天子叮咛,现在他半躺在坐榻上。早有一个小寺人出去,搬过一只春凳,让隆庆天子一双腿搁上,替他按摩揉捏。
“太子爷!”
孟冲翻开奏折,磕磕巴巴地念起来:
实在不消冯保挑明,李贵妃也虑到这一层,略一深思,她问道:“你晓得皇上筹算如何措置这件事?”
隆庆天子明显不对劲这个答复,他伸手摩挲着蜡黄干枯的脸颊,阴沉说道:“放王九思,朕一道旨下去就处理题目。但张居正上这道折子,口口声声说王九思是个妖道,朕若没个合法来由放人,满朝文武岂不骂朕是个昏君?”
“有何结果?”
自从吃了王九思每日呈上的三颗色如虎魄软如柿子且毫无异味的药丸子,隆庆天子又嫌夜晚太短时候不敷用。此前他一向都在吃太医的药,太医每次评脉问诊,总要委宛警告“皇上须得以龙体为重,暂避房事为好”。实在不消太医规劝,朱载垕已经如许做了。不是贰心甘甘心,而是底子没有这个才气。他整日里两腿像灌了棉花,人有一种被掏空的感受。王九思的阴阳大补丸他只吃了两天,就感到腿上有劲,食欲大增,当晚就弄来一对金童玉女欢愉一番。王九思把他配制的药丸子说得神乎其神玄之又玄。他每天取一对童男童女的尿液经水,再加进十几种秘不示人的药粉一块熬炼成糊状,然后再做成三颗蜜枣大的药丸,让隆庆天子分早、中、晚三次吃下。王九思打下包票,阴阳大补丸吃满一百日,隆庆天子就会病体病愈。如果吃药之初,隆庆天子对王九思的话还将信将疑,那么现在他则是言听计从坚信不疑。最让隆庆天子感到欣喜的是,王九思不但不像太医那样要他“不准房事”,反而教给他“采阴补阳”的房中大法,把男欢女爱巫山云雨之事当作医治手腕,于欢愉清闲中治病,这是多么的乐事!
高仪的话句句是实,但高拱句句都不肯听,是以拉长了脸,悻悻说道:“南宇兄,张居正昨日所为,的确并无抉剔之处。但皇上为此事大怒非常,必然要惩办张居正,这件事放在你会如何措置?”
高仪勉强一笑算是歉意,接着慢条斯理问道:“玄兄,如果明天产生在东二胡同的事,不是张居正,而是刚好被你碰上了,你将如何措置?”
孟冲从怀里取出一份奏折,双手呈上,隆庆天子却不接,一屁股坐回到坐榻上,阴沉说道:“念。”
在贴身小寺人的奉侍下盥洗结束,隆庆天子脱下杏黄色的湖绸睡袍,换上一件淡紫色夹绸衬底的五爪金龙闲居吉服,系好一条白若截肪光彩如酥的玉带,这才踱出寝宫,来到阳光光辉的起居间中坐定。刚要叮咛传膳,忽见孟冲急仓促出去跪下。一瞥见他,隆庆天子就想到吃药。这王九思的丹药并不是一次炼好,而是炼一天吃一天,每天寅时前炼好三颗,交由孟冲亲身送进乾清宫。
“看来,皇上是鬼迷心窍了,如许下去,他的病……”
跟着张贵一声呼喊,早有两个御膳房的小火者抬了一桌饮食出去,在坐榻之前摆好。张贵上前扶起隆庆天子,看到面前一应翻开的热气腾腾的食盒,隆庆天子胃口全无,他伸手指了指盛着燕窝红枣粥的瓷钵,张贵会心给他添了一小碗。
“折子呢?”
“啊?没看甚么,”冯保又从速回过甚来,赔着笑容问道,“太子爷方才问的甚么?”